一路回到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转黑。
赵桓一进门,便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如同一条上岸的鱼。
朱琏将院门关上,取出帕子帮赵桓擦汗。
好一会儿,赵桓才缓过劲儿,吩咐道:“皇后将米煮了罢。”
“好。”
朱琏应道。
拎着一袋粟米进了厨房后,朱琏就犯了难。
她父亲乃是武康军节度使,姑姑更是哲宗皇帝的生母,自小锦衣玉食,哪里会做饭。
况且,赵桓只买了粮食,却忘了买柴和煤。
赵桓左等右等,等的天都彻底黑了,也不见饭,疑惑之下,不由迈步走向厨房。
厨房内,朱琏纤细的小手,握着一柄斧头,对着一张椅子不断比划。
见状,赵桓皱眉道:“怎地还不做饭?”
朱琏苦笑道:“陛下,无柴也无煤,臣妾做不了饭啊。”
“这……是朕疏忽了。”
赵桓面色尴尬。
眼下天色已黑,东京城进入宵禁,百姓无故不得出门。
见她手握斧头,赵桓疑惑道:“皇后这是作甚?”
朱琏解释道:“臣妾想拆些桌椅当柴火。”
“我来。”
赵恒接过斧头,开始劈砍椅子。
没劈两下,他便没力气了,气喘吁吁。
夫妻两轮番上阵,费了好大劲儿,才将一张椅子拆开。
然而,生火又成了难题。
一直折腾到晚上戌时(八点)才终于做好饭。
说是饭,实则就是一锅粟米粥而已。
因水放的少了,又不懂火候,粟米粥愣是被煮成了干饭,锅底糊了一大块,散发着一股焦味。
赵桓与朱琏夫妻两,却是觉得很满足,毕竟是第一次做饭,心头升起一股成就感。
“谌儿,柔嘉,开饭了。”
朱琏端着饭来到客厅。
十岁的赵谌嗅了嗅鼻子,皱眉道:“父皇,这能吃么?”
赵桓答道:“你父皇与母后亲手做的,自然能吃。”
闻言,赵谌试着吃了一口。
“呸!”
饭一入口,赵谌便吐了出来,嚷嚷道:“我要吃梅花包子,炙子烤肉,才不要吃猪食!”
“谌儿小些声。”
朱琏瞥了眼院门方向,神色紧张。
赵谌耍起了脾气,扯着嗓子喊道:“我偏不,为何放着皇宫不住,跑来这里受苦。我要回皇宫,我要吃炙子烤肉!”
啪!
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赵谌白净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巴掌印。
赵恒阴沉着脸,低声呵斥道:“再敢撒泼,我打断你的腿!”
“陛下息怒,谌儿还小,小惩即可。”
朱琏赶忙将赵谌搂在怀里,满脸心疼。
深吸了口气,赵桓沉声道:“自今日起,莫要再喊我陛下了,你也非是甚么皇后,知道嘛?”
“臣……奴晓得了。”
朱琏点头应道。
到底是自家儿子,赵桓伸手擦了擦赵谌的眼泪,温声道:“打伱是为父的不对,可你要知道,如今情势危急,稍有不慎便会身死。”
赵谌认错道:“父皇,孩儿错了。”
“记住了,往后切莫再喊父皇,得唤阿爹。”
赵桓神色严肃的叮嘱了一句,而后温声道:“这两天暂且先忍一忍,等逃出了东京城,日子就好过了。到时候,谌儿想吃甚么,阿爹都给你买。”
“孩儿记住了。”
赵谌到底是小孩子,听到这番话,顿时破涕为笑。
朱琏忍不住问道:“陛……夫君,咱们是不是要南下投奔太上皇?”
“不去!”
赵桓摇摇头。
“为何?”
朱琏一愣,满脸不解。
纵然韩桢攻占了北方和京畿,可南方还未陷落,且太上皇也在那里,去了南方,夫君照样还是皇帝。
“正是因为太上皇在那里,才不能去,去了也只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危机时刻,再度被推上前台背黑锅。”
赵桓冷哼一声,自己那个父皇,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就是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之辈。
况且,郓王赵楷也在南方,他这个三弟想当皇帝想疯了,若是自己南下,对方指不定会干出甚么蠢事。
他本身就喜静,经过这一遭后,只想安安稳稳地找个地方隐居。
朱琏忧心忡忡道:“不去南方,那我们还能去哪呢?”
“山东!”
赵桓语气坚定道。
“啊?”
朱琏惊呼一声,旋即赶忙捂住嘴,压低声音道:“山东乃是韩桢的起家之地,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懂个甚!”
赵桓训斥一句,而后面色得意道:“正因山东是韩桢的老巢,才要反其道而行之,这叫灯下黑。况且,山东没几个人认得我们,寻一处县城,买一处宅子,自去过我们的逍遥日子。”
朱琏还是担心:“可……可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赵桓温声解释:“南方去不得,父皇在那里,若韩桢打到南方,只怕又会重演一遍旧事,将我等推去送死,他自个儿跑路。北方也去不得,金人随时都会南下,兵灾不断。西北乃是苦寒之地,更加去不得,你们身子弱,去了西北只怕熬不了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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