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吃过了晚膳之后，姚锦瑟便早早躺在了床上。
皇上今天没有到后宫，也没有叫太监传人去养心殿陪伴圣驾，那自然就是在乾清宫那边忙着批折子。
东阳公主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在乳母的童谣声中睡下了，姚锦瑟躺在床榻上，望着头顶的帷幔出神。
身下的被褥柔软暖和，连被子的表面都是光滑的绸缎制成的，摸上去就像是水流一般，手感奇佳。
虽然已经是春天，天气温度慢慢上来了，但是屋子里面还留着炭盆儿。
只是今日夜间温度还好，姚锦瑟就没有命人将炭火拢着。
毕竟烧炭总归还是有点危险，即便是冬日里，能少用一些，姚锦瑟都是要少用一些的，更何况如今已经是春夜，没有那么凉了。
毓秀宫中值夜的太监这时候已经在廊下守着，白檀按照往日姚锦瑟规定下来的的例子，拿了一件抗风的皮子和一条厚实的棉被放在了廊下。
按照规矩，太监们是不能用皮子这么好的东西的，即便是明面上得了主子的赏赐了也不行，终归还是要遵守着宫里头尊卑有序的规矩，所以只能是晚上拿过去，白日再拿回来。
要是能遇上姚锦瑟这么和善的主子，就还能多上这么一份，平日里也有个换洗的，不至于太过脏污。
姚锦瑟自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圣人，也没有推翻封建帝制，实现人人平等的伟大愿望，她眼下是什么都没有，连自己的这些“权柄”都是由人家恩赏来的。
所以她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利用规则之内的有利条件，让自己身边的这帮人过得好一些。
再有一条，就是她规定了毓秀宫中需要多注意一些卫生，虽然说是借着小公主年幼容易生病的由头，但到底这个年代，多注意一些，总归是不会错的。
一场风寒就能要人命的时代，一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身不由己的人，想要保全自身，哪那么容易呢？
“小主，准备什么时候睡下，若是小主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让白桃他们回去歇着了。”
今儿个夜里在姚锦瑟身边轮值伺候的是白檀，但是其他的宫女也都各有活干，远远还没有到大家休息的时间，只不过今天姚锦瑟躺下的比较早，故此才有这么一问。
“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事了，让她们先回去吧，难得没什么事，让大家都早点歇着吧，你吩咐好了就回来，正好也陪我说说话。”
白檀点了点头，应声出去，外面脚步声嘈杂了一阵，不多时，白檀的身影便重新转回来，将外间的蜡烛逐一熄了，只剩下一盏闪着微微的亮光。
像是姚锦瑟夜间睡觉的时候，大多是不怎么需要人伺候的，一般宫女轮值的时候，都是坐在小主或者娘娘的床榻边上打瞌睡。
姚锦瑟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坐在自己身边，便从来都是吩咐人睡在外头的暖榻上，只是这样一来，若是有什么着急的总归是不太方便，所以这几日姚锦瑟又琢磨出一个新鲜玩意儿。
也就是现如今落在白檀身下的这把小的椅子。
白檀刚刚熄了灯，便从角落里拖着这把椅子到姚锦瑟的床边，这把椅子的靠背是稍稍向后倾斜着的，刚好能够卡在暖炕的边缘处，距离姚锦瑟的床边也不太远，也不会让姚锦瑟觉得太近不舒服。
椅子的底下是加了个支撑的踏板的，姚锦瑟用脑子里的记忆，吩咐工匠做了个可以调节的板子，平日里放下来，可以充当正经的椅子用，晚上的时候就可以躺在上面睡觉了。
虽然也不大舒服，可总比坐在地上要强上许多，而且姚锦瑟夜里睡得相对来讲深沉些，也不怎么需要人伺候，她也不想白日里，这些跟自己走来走去的宫女，一个个没有精神头。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颇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不过一刻钟多一点的功夫，姚锦瑟就开始觉得昏昏沉沉，眼皮有些睁不开的时候，便也就顺着身体的意志睡了下去。
白檀看着姚锦瑟睡熟，这才从椅子上起身，将周边的烛火熄到只剩两盏，在微弱的烛光中，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盖上了毯子。
她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脖子上甚至还枕着软垫，虽然是和衣睡下的，但身上的毯子也是姚锦瑟特意搭配了的。
这样的好处，她从前从未感受过。
自家小主果然是个好人，虽然说对待后宫中其他人的好，多有利益需求，可她们这些身边人所得到的，却是实打实的好处。
她小的时候哪敢奢求自己能过上这样的日子，白檀到现在都依稀记得，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要枕着石头缩着身子睡觉的日子。
这世道，便是吃人的世道。
穷苦人家卖儿卖女，除了换活下去的粮食之外，其实也是希望儿女能过得稍微好一点。
冬天里冻死在路边儿的平民百姓，日子过的可是远不如大户人家的仆役，最起码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做仆役还是一条能活下去的路。
没有谁天生就想给别人为奴为婢，走上这条路，不外乎是想活下去罢了。
能遇上个好的主子，其实也是一种福气。
白檀闭着眼睛，呼吸慢慢均匀起来。
她睡得一向很浅，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就已经练就了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睡着的本领，今天晚上天气不错，屋子里也不是很冷。
可以做个好梦。
……
承乾宫中的容贵妃今日睡得也早。
皇上虽然不来，但终究是派太监捎了口信儿，还御赐了两道菜，容贵妃心情不错，晚上多吃了些，又喝了一碗苦到不行的调理身子的药，于是早早就歇下了。
这些日子，正如当日那女大夫所说，这些药吃下去之后，她竟也慢慢感觉到自己身子逐渐恢复到当年练武的时候。
气血充足，自然是件极好的事情。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容贵妃虽然也是时常缠着谢云安撒娇假装柔弱，可目的始终都没有变过。
她还是想要一个孩子的。
现如今看来，当初的美梦似乎快要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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