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浩铎惊讶地抬起头，眼神是吃惊和疑惑。
福满满也不打算绕圈了，严肃地说道：“我没有开玩笑，我也没有变心。就是想为了避免将来成一对怨偶，觉得不合适还来得及。”
钱浩铎说了一句：“妹妹想多了。”
又低头接着干自己的活。
福满满这会有点生气了，忘记自己来是开导钱浩铎，怎么自己说到分手方面去了？
“以前算我没有关心你，但今天我可是真心真意地推心置腹想和你谈一谈。你就这么敷衍我？”
对，给她的感觉就是敷衍。
没等她再说什么呢，钱浩铎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辈子在一起。”
今天福满满有点多疑，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听到了之后心花怒放。而是觉得就是因为长辈的安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种说好了。
你只是尽责任，而我需要的是尽心。
她没撅嘴，撅嘴是撒娇，也没翻白眼，翻白眼是赌气。
她绷着小脸说道：“钱浩铎，请你看着我说话。”
钱浩铎停下手里的活看着福满满。
福满满说道：“你不要觉得为了答应长辈才将就，我最不喜欢将就了。又不是吃东西，将就吃一顿，下顿再吃。”
“啥意思？”钱浩铎有点被福妹妹整迷糊了，不知道她是啥意思，“妹妹到底想说啥？”
福满满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是说了个乱七八糟，那就从头来过。
她就把父亲怎么说的，说他变呆了，而她自己是想因为关心太少，让他走向孤独的道路。
钱浩铎先是睁大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福满满以为他又要说那个三字经，知道了，然后低头干活。
没想到他扑哧一声笑。
福满满惊讶，认识他几年，还没见过他会这种扑哧的笑声，这种听了别人说话觉得好笑的扑哧的笑声。
“你笑啥？”
钱浩铎停下手，歪头，上下左右使劲地转了一下脖子，说道：“我看你和岳父是闲的，要是在关中那时候哪有时间七想八想。”
福满满点点，对哦，那会只想怎么赚银子让大家吃饱饭。
可是对面这个人怎么让她突然有了父亲的那种感觉？
父亲有时候就爱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转脖子，父亲最爱扑哧发笑。难道之前他和父亲去找她翁婿俩相处几个月，跟着学会了？
福满满凑过去看钱浩铎，钱浩铎继续干活，边干活边说道：“我明白妹妹的意思了。岳父见我话越来越少，怕我变傻了，他不想要傻女婿。妹妹是觉得我因为祖父过世伤心难过，怕我心理不健康。对，妹妹以前说过那种心理不健康的人。妹妹放心，我心理健康得很，我就是很忙，也习惯了一个人。”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满满，眼神是你明白吗？
钱浩铎继续干活，“你看我很忙，这几年忙着背医书，忙着识别药材，几乎没空闲时间。”
他很利索地把碾好的药材装起来。
“我来说说我自己吧，我小的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不是这样。我看到震业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小时候肯定跟他一样吧。因为祖父给我说的，我小的时候就是这样。”
说到这他沉默了一下。
福满满有点心疼，那是因为有爹娘在，可以这么无拘无束地快乐。
“我爹娘出事之后，我并不知道，天天问祖父爹娘什么时候回来。祖父总是耐心地跟我说再等等，等爹娘办完了事就回来了。我就每天坐在门口盼望。或许是因为我总是问，三叔不耐烦了，说我爹娘死了我还这么不懂事。从那以后我就很少说话。”
钱浩铎抬起头来说道：“是不是很奇怪，我能记得很小的时候的事情。祖父以为我不记得，我也说我不记得，其实我都记得。”
福满满泪眼朦胧了，这是钱哥哥第一次说起他爹娘说得这么多。
“爹娘没了，最伤心的除了祖父就是我，可是我也想像别的孩子那样蹦蹦跳跳。别人都说你要懂事。什么是懂事？就是少说话不笑，慢慢地我就这样了。”
福满满看到他眼里有着泪花，低下头继续干活。
“刚认识妹妹，我觉得妹妹比我还可怜。岳父回来之后妹妹变了，我想那是因为有爹娘的孩子和没爹娘的孩子不一样，我和妹妹不一样。”
“我喜欢岳父对妹妹那样，我也喜欢妹妹，可是妹妹说岳父……”
然后他不说话了。
福满满知道，她有的时候给钱浩铎发牢骚，说父亲为什么不稳重，为什么不会说话，但是她是发牢骚，她不是嫌弃。
她也喜欢父亲，父亲的不稳重也好，父亲的二也好，父亲的不会说话，都不如父亲对她的好重要。
钱浩铎不说话了，但是福满满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她问道：“你就是因为我发我父亲的牢骚，就越来越不爱说话？怕我嫌弃你？可是那是我亲爹，我当我亲爹的面，有的时候也发牢骚，并不代表我嫌弃我爹。我爹这样多真实啊，从来没有伪装成另外一个人，很轻松，我不用猜来猜去。”
钱浩铎抬起头，突然露出害羞的一笑，说道：“我如果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会不会嫌弃我？”
福满满说道：“不会，只要是真实的你。如果你还是原来这样，我也不嫌弃，我们彼此把话说开了就行。”
钱浩铎抬起胳膊伸了个懒腰，又左右上下地转了一下脖子，说了一声：“好舒服。”
福满满还是有点受惊，因为以往的钱浩铎一直规规矩矩，斯斯文文，成熟得像个小大人。
这会看他，好像他是父亲的儿子。
钱浩铎伸过手拍了一下她的头说道：“吓着了吧？要不要我还恢复原样。”
福满满缩缩脖子，父亲就爱这样拍她的头。到底钱浩铎本来性子是那样，还是跟着父亲学的？
钱浩铎慢吞吞地说道：“以后妹妹不嫌弃就好。”
福满满木呆呆地说道：“不嫌弃不嫌弃。”
她有点发呆地看着钱浩铎，钱浩铎对她眨了眨眼睛，继续干活。
如果钱浩铎落了水受了伤，福满满会想，他跟自己一样，是不是野鬼附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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