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纷飞，最终归于宁静。
“好在璇儿平安回去了。”凌潇然心中想。
师父对他恩重如山又寄予厚望，在凌潇然原本的愿望里，自己的未来就是潜心修炼九重天域衍神法，推衍出第九法守护好师父一生的事业。但自己流落至此，修炼衍神法的进度必然会受到影响。他可能再也回不去三千星空了，但好在璇儿的天赋也十分强大，自己总不算什么事都没为师父做。
凌潇然抬起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冰凉细润的触感从手上传来，凌潇然转过头来，只见云初曦将自己的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明亮灵动的眼睛满是关切。
云初曦像是能看出凌潇然在想什么，小手轻轻握紧，道：“我也不是清水镇人，是师父带我来这里生活的。这里的人都很好，你在这安心生活，把伤养好，好好修炼，将来才有可能去完成你心中想的事啊。”
凌潇然心中安稳了许多，也微微笑了笑。
云初曦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凌潇然也察觉到她的心思，偏过头来，等她开口。
心中天人交战许久后，云初曦红唇微涨，似是想叫公子，却又改了口：“嗯，潇然，你觉得我们会有血缘关系吗？”
凌潇然微微一怔，道：“为什么这么问？”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觉得你好熟悉，明明没有见过你，却觉得我们不久前才刚刚分开一样。”云初曦目中露出回忆之色，“我想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吧？以你对待陈拓他们的手段来看，如果没有这方面的原因，恐怕不会顶着反噬为我看相吧？”
“我在你心里这么现实？”凌潇然笑道，“即使没有这种感觉，我多半也会为了天心莲子豁出去一把。”
云初曦轻轻哼了一声，笑着白了他一眼。
凌潇然看着云初曦的脸，至少在相貌上他们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从凌潇然记事开始，他就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血亲，十几年来他也习惯了这件事。只是妹妹风璇玑每年年节和生日都会与家人过节庆生，留下他自己在雷狱修炼时会有些孤独。
“你是说你不是清水镇人，那你是怎么与温雅前辈一起到这儿来的？”凌潇然问道。
云初曦沉默了片刻，道：“这就有些说来话长了，不过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告诉你就是。”
凌潇然看着云初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提起过去，云初曦似乎变得有些柔弱起来，但她还是讲了出来。
“我原来是东平县人，就在白水县东两百四十里。我爹是县衙里的安民守守正，还是很有名望的……”
凌潇然轻轻点头，夏国为了让当地官府有能力对抗江湖帮派和一些小宗门，在郡县都设了安民守，这些安民守都由修炼者组成，在一些混乱帮派甚至邪修侵扰平民百姓时予以打击。安民守守正这官职，在夏国县城里的地位已经不低于县令了。
只是在皇权难以抵达的地方，这些安民守到底会不会“安民”，就全凭安民守的自觉了。
“十二年前，我爹被尸山派报复，在城外安抚受灾的依山村时被杀死了。过了两个月，我去买了菜回来，我娘也不在了。邻居不敢收留我，怕也遭了尸山派的报复。陈县令就把我送到了育孤庭，我在那里生活了半年，后来师父来到育孤庭发现了我，她带我来了清水镇，又送我去太虚剑宗做了内门弟子。”
云初曦看向月亮，侧脸清雅美好，只是凌潇然觉得有些心疼。
“后来师父带着我灭了尸山派，断了他们的传承。但我没有复仇成功的快感，爹和娘的样子一直在我眼前转，我看到他们变成了厉鬼，与那些尸山派的弟子互相撕咬……”
云初曦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这件事在她心中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即使过去了十年，也会让她感到恐惧。这件事她原本是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说起的，即使是温雅也不会说，但在凌潇然身边，她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他们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凌潇然说道，“阴差会接引他们去轮回通道转世再生，把他们没享受到的善缘和福分过完……”
“真的？”云初曦连忙转过头望着他。
“嗯，我师父是这么对我说的。”凌潇然看着石桥上的残雪。
“我和你不太一样，一直不知道父母是谁，是姐姐把我捡回来的，让我跟了她的姓。她说刚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体好得不像个婴儿。”
“后来姐姐被流窜的盗匪害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还未吞吐灵气修炼时，识海就打开了。精神力自主离开识海，绞碎了那些盗匪的魂魄，但就算杀了他们，姐姐也不能复生了。”
“也是在那一天，师父找到了我。他为姐姐招魂，还让她的魂魄开口与我说了话，又出手护送她的魂魄进了轮回通道。师父说姐姐这辈子本该先苦后甜，却遭了横祸，这福分会留到来生，她来生一定会平安幸福。”
“师父的修为通天彻地，不会骗我的。”凌潇然看着天上的星星，轻声道。
这句话像是安慰云初曦，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一定是真的。”云初曦也看向星空，喃喃道。
凌潇然沉默片刻，道：“在我正式开始修炼之前，师父测过我的骨龄，我的生辰与姐姐捡到我的时间应该相差无几，就是同一天。而你的年纪大我不到九个月，又确定是在夏国长大，我们应该不会有血缘关系。”
云初曦嗯了一声，好像很轻松的接受了这个答案。
凌潇然听出了云初曦的不在意，他感到有些奇怪，问道：“你好像不太在意这个答案？”
“谁说的？”云初曦露出笑容，她在少年的肩膀上靠下，“只是不论如何，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石桥上，两道小小的影子靠在一起，像是两条交汇在一起的河流，不分你我。
似乎从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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