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看出了秦舞阳的尴尬和崩溃，但嬴成蟜却没有主动开口解围，而只是静静的看着，目光渐渐变得冷漠不屑。
年十三便杀人，人不敢忤视，值得夸耀吗？
如果秦舞阳是在十三岁时遭遇胡贼，阵斩胡贼将领以至于群胡不敢忤视，嬴成蟜绝对会毫不吝啬的赞他是位大丈夫！
如果秦舞阳是在十三岁时随军出征，斩获敌军士卒头颅慑得敌军不敢忤视，嬴成蟜也会赞其为勇士！
但事实却是，秦舞阳十三岁时在蓟城的大街上杀死了一名普普通通的黔首，路上行人皆不敢忤视！
路上行人不敢忤视的原因也很简单，秦舞阳乃是燕国大将秦开的嫡长孙！
燕国内乱之际，燕将秦开被东胡俘虏，后秦开趁机逃亡，逃亡途中路遇刚刚登基为王的燕昭王，燕昭王见之则喜，不顾众人劝阻，在秦开毫无功劳的情况下点其为大将。
而秦开也不负燕昭王信重，率领燕军主力先逐东胡千余里，又主导修筑燕北长城、襄平城等近百座城池，后又南下按着东夷脑袋爆锤，扩土数千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拿得起屠刀也握得稳瓦刀更提得起笔刀，是真真正正的全方位国之柱梁！
燕昭王对秦开之情，如汉武帝待卫青之情，秦开对燕昭王之功，更胜卫青对汉武帝之功。
身为君王腹心、国之柱梁、北伐功臣、北方三郡掌舵者、文武朝臣扛把子的嫡长孙，又还是个未成年，秦舞阳很清楚他别说是杀一个人了，就算是杀十个、杀一百个普通人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但被杀的人或是围观的人若是胆敢伤害了他的话，却会付出被诛九族的代价！
秦舞阳何惧之有？
所以在嬴成蟜看来，秦舞阳十三岁杀人之勇，就如同高衙内欺压林冲之勇、官三代开车撞死普通人之勇、未成年杀害留守儿童之勇。
让秦舞阳去刺杀嬴政，就如同让高俅之子高衙内去刺杀金太宗完颜晟一样离谱可笑。
在燕太子丹看来，秦舞阳是个勇士。
但在嬴成蟜看来，秦舞阳之勇非勇也，而只是强者在自知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情况下，肆意欺压残害普通人的无耻之举而已！
见秦舞阳面色涨红，嬴成蟜也已基本了解了秦舞阳的心性，嬴成蟜方才抬手打断：“好了。”
止住苏角自以为亲和的话语，嬴成蟜用看新兵蛋子一样温和慈祥的目光看向秦舞阳道：“方才皆是袍泽戏言尔。”
“虽然秦壮士此生仅杀五人，这五人又皆是市井黔首而非沙场将士。”
“但谁又不是从新兵过来的呢？”
“秦壮士年十三便杀人，已值得夸耀。”
“秦壮士大可放心，军中袍泽们都不会因此而看轻秦壮士的。”
秦舞阳：(°°)
自从秦舞阳当街杀人至今，秦舞阳始终觉得十三岁那年当街杀人的事乃是自己生平最值得夸耀的事，而之后又添的四条人命更是给了秦舞阳更多夸耀的资本。
换做其他场合，听闻嬴成蟜如此言说，秦舞阳绝对会嘴角微翘、状似谦逊的摆手说不过如此。
但在这里，秦舞阳生平最大的骄傲却是真的不过如此！
秦舞阳从头到尾都没好意思说五条人命就是他这辈子的总杀人数，更没好意思说这五条人命都是市井黔首的命，而不是敌军将士的命。
结果嬴成蟜这一句看似宽慰的话语，却把秦舞阳的老底抖了个底掉！
英布脸上的笑容一僵，看向秦舞阳的目光顿时就没了热情。
这么老大岁数的人了，一共才杀了五个人，还都是黔首。
长这么大个子合着就是用来吃干饭的？
英布面向嬴成蟜拱手一礼，沉声道：“末将还要巡查营防，且先告辞。”
话落，英布没再看秦舞阳哪怕一眼，抬腿离去。
苏角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收敛，看向秦舞阳的目光多了几分疏离。
曾经的苏角也只是一个普通黔首，现在的苏角因为嬴成蟜的倾向依旧心系黔首。
苏角实在见不得这等通过杀害黔首来夸耀勇武的人！
秦舞阳恼羞成怒道：“家祖父乃是燕国大将秦开！”
以往每每遇到尴尬无解的困局，秦舞阳都会大喊家祖秦开！
而后，难题便会迎刃而解。
然而秦舞阳对面的嬴成蟜却是平静的拱手一礼：“家祖父秦孝文王，家父秦庄襄王，家兄秦王政。”
不远处的赵迁探着脑袋小声逼逼：“家祖父赵孝成王，家父赵悼襄王，赵某都不敢在长安君面前喧哗。”
“汝不过是一个将领之孙而已，有何资格在吾等面前显摆身份？”
眼见秦舞阳竟敢在嬴成蟜面前大呼小叫，苏角冷声开口：“家祖父不过一庶民，不值一提。”
“吾乃秦国大将苏角！”
拼祖父？
遍观天下，几人有资格在长安君面前拼祖父？
汝秦舞阳若是要在我军之中拼祖父的话，连都尉蒙恬都拼不过！
本将若是拼祖父的话确实拼不过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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