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在直接的力量面前，不能算作筹码，电磁力作用再广泛，再奥妙，面对强相互作用力，也是一筹莫展。
智慧也是一种力量，可力量不代表一切，世界，心，道，人可以有比力量更值得在乎的事物。
但也因此，仅有心，仅有力量，仅有道，仅有世界都无法解决人的问题。
有心有力有道之人，在此世界，才能解决这样复杂的问题。
陈阳松开光团，也不拦着尸骸，任他们远去，有心无力，亦无道，仅凭一人，能做的了什么？
不如还阳去，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徒劳伤神罢了。
睁眼是如花美人，入耳是仙家妙乐，此间乐，不知比冥世舒服了多少。
陈阳感叹一声，吃喝一阵，见天上两位还在打着，拿出通信海螺，和几位好友分享了这边的事情，尤其是和沈乐，重点说了他目前最关心的那件事。
悠哉悠哉的吃着美食，听着歌，陈阳想起来自己还要学唢呐，但是他实在没功夫，就先等一等吧，有机会再说。
又从傍晚打到天黑，已经是第几天了，还没有分出胜负，陈阳无力吐槽，打的这么久，都不像是在斗剑，更像是骂街，才会没完没了。
不过高阶修士的战斗他也没见过几次，或许就是这样子的，反正最后有个结果就行。
柳玉见他醒来，很是松了口气，悄悄溜走，去双剑岛上寻访药材，治病救人，这是她精进技艺，回馈善意的方式。
这世界待她不薄，所以她很愿意善待这个世界。
陈阳独自在宴上狂吃，也不觉得烦，他死活就是吃不饱，不知道那些饭都消化到哪儿去了。
天上两人打着打着，突然一停，而后陈阳身边多了个东西，接着两个又开始打过。
悬浮在陈阳身前的，是一滴泪，其上刻录了细微的法阵，作用是录音和播放。
那是一首很长很长的鲛歌，是鲛人族的血泪和过往，现在和荣光，大小合适，刚好能塞进葫芦口带到冥世。
陈阳是有心无力亦无道，但他可以借力，借道，以慰亡灵。
东西到手，他也干脆的又倒了过去，这下众人坐不住了，菇人族长也停下做菜的动作，一脸诧异。
接风宴没了要接待的人，那还办什么宴会，都散了吧，都散了。
于是假丹离场，殿内只剩了一个陈阳，孤零零的等着柳玉忙完，过来带他回家。
睁眼是一片阴气之墙，不是被砍断的树桩，陈阳有些庆幸，不用再想办法找神庙，真是省了他好大的功夫。
从腰间摘下葫芦，在底部拍了两下，他这葫芦里，有缓解死者伤痛的良药。
葫芦妖不情愿的吐出一粒泪滴，在水中放着些微毫光，恍若一盏灯，有动人的鲛歌在此唱响。
金光覆身，陈阳腰间挂着葫芦，托着这滴泪，往珊瑚和白骨的建筑走去，那里有许多鲛人尸骸和绿色光团，正在无休止的追逐。
歌声穿过他们，一直到很远，好像穿越了时光，回到了过往，那杀戮之夜。
他们的痛苦，亦是族群的痛苦，他们的血泪，亦是族群的血泪。
他们已经死去，族群却未消亡，零乱的族人带着后裔，漂泊流浪，带着伤痛和愿望，挣扎着活下来。
繁衍生息，直到有鲛人的王诞生，鲛歌翻到了新的篇章。
这是鲛人族走过的路，唱过的歌，流过的泪，悲喜或酸甜。
刺耳的声调响起，那是魂魄的尖啸，尸骸的呜嚎，那是，死去鲛人的歌，腐朽的尸骸也要歌唱。
他们很久没有唱歌了，他们永远留在那一天，开口也只有哭嚎，死去的心无法歌唱。
陈阳默默听着，无悲无喜的面容，金光勾勒，仿若神灵。
很难听啊，这声音。
就像他们腐朽的肉身，凄嚎的魂魄一样，并不美好。
在刺耳的歌声中，魂魄与尸骸相容，又是凄惨哀嚎，绿光若即若离，却再没有分开。
鲛人一族的道，都在这歌声中了，他们这些苦难的死者，业已经在道中了。
陈阳依旧面无表情，他做了什么吗？没有，他只是把今人的歌带给了古人，他不是行道之人，也不是成道之人。
他依旧无道，下一次遇见类似的事，也依旧无能为力，而在这里，他能做的，也已经做完了。
他再借不来什么东西，能给这些死者些许安慰。
如果真要给，那应该给鲛人王一道命机，让他能突破元婴，可以为鲛人一族保驾护航。
可那已经不属于帮助了，那属于奉献。
命机是他用灵智蒙昧作为代价，换来的东西，关系到他的道途，还有柳玉的身家性命。
他要帮助的是整个修仙界，那就不能厚此薄彼，心里要有一杆秤。
若是随心，那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而此时，给鲛人王一道命机，根本不属于随心的范畴。
因为鲛人王，和鲛人族，比他厉害多了，给那么一份大礼，就好像乞儿拿自己阳寿换了一件金丝编成的华美衣物，因为某家祖宗死的太可怜，就把金丝衣物赠给了这颇有家资的大户。
赠，当然可以赠，但是不能因为这么扯淡的理由去赠。
哪怕是喝醉了，就是高兴，就是乐意，也比这么扯淡的理由要强。
他身在局中，就必然要衡量自己所在的位置，做出匹配自己能力的事，还要合乎自己的心意。
如果真要成了仙，金丹命机可有可无，那当然就是随便送，就像蠢乐子那样，成婴机缘随手就是好几道送出去。
可他只是个区区炼气九层修士，每一次用金丹命机，都要追求尽量多的利益，保障自己航海的顺利。
无数尸骸在天上游动，陈阳环顾四周，已经没了鲛人尸骸，他们已经结伴去水面之上了。
将泪滴放在一旁的珊瑚中，侧耳倾听这灵歌，很动人。
可惜，他已无力相助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有限，并孜孜不倦的去追求无限。
人生也有涯，而道也无涯
因道无涯，人生也未必有涯
若求得长生之道，成为在世仙人，这世间的诸多苦难能否被他消解？
就如这次，他区区炼气，不得超脱，金丹命机不愿因心善而送给强过他的鲛人王。
而他成了仙人，超凡脱俗，因心生悲悯而以金丹命机相赠鲛人王，叫其能以元婴修为庇护族群，免得重遭厄运。
那样，这世间会不会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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