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偷偷扫了眼拘着手站在旁侧的两个妾室，方婉儿怯怯地回望了过来。
她晓得方婉儿胆子小，怕把她吓着，便微微笑了笑，才跟在殷青筠身后离开。
走了一段距离，殷青筠缓住脚步偏头看了眼青岚，问道：“你刚才在瞧什么。”
“奴婢在瞧方姑娘……”青岚道：“原以为她给朱家二公子做了小，会叫他更心疼她，这才半年就……”又添了个更加貌美绝色的妾室。
那个妾室青岚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柔弱的方婉儿肯定是应付不来的。
“那也是她自己选的。”
青岚听了这话眉眼当即顿住，愕然地问：“姑娘是何意？”
殷青筠露出沉凝的表情，“当初张衍虽是做错了，可好歹是为她做了事情，她却选择了朱开源，叫张衍成了京城所有人的笑柄，后来更别提张衍为了她，又装回了从前的纨绔模样，惹了不少白眼笑话。”
青岚微有一愣：“可跟方姑娘有什么干系……”
“关系大着呢。”殷青筠叹道：“从本质上来说她跟母亲是一样的，都是顾虑太多，拖坏了自己又连累了别人，却还不自知，也不愿从泥泞中挣扎出来。”
大周的女子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朱家是个讲道理的人家，方婉儿如今被朱开源厌弃，情爱不在买卖还在，她要是自请离去，想必也不会为难她……
但她现在这样忍着受着，叫别人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青岚道：“姑娘说错了，方姑娘兴许不是不愿意走出来，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方姑娘的父亲不过是个小史，家中还有嗷嗷待哺的弟妹，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一大家子也完了。
何况当初方婉儿给朱开源做妾之后，朱家还是给过她娘家一些好处的，她要是不思恩报闹着要走，外人只会骂她忘恩负义，方家哪里还能留下半点颜面。
“我说了，她要是想闹，未必怕了朱家……”殷青筠说到一半，忽然叹气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说到底我们都是一种人，贪着眼前的一切，不敢做有半点风险的事情，只因输不起。我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
她没有怨恨方婉儿的意思，只是觉得方婉儿太不争气了些。
明明可以舍弃全家，独自一人逃走好好过的，却心里舍不得那一丝微薄的亲情。
但同样的事情落在了她身上，她又觉得什么都割舍不下，陈氏再作茧自缚，也终究还是她的母亲，她若能帮衬着一些，那自然是要帮着的。
青岚不由望了眼殷青筠丧气的侧脸，笑着逗她：“姑娘才不是什么五十步笑百步呢，夫人也就是撞了南墙才会回头的性子，等过些日子她对相爷的感情淡了，加之还有陈州公子在左右替您劝导夫人，夫人总会晓得姑娘您的苦心的。”
有件事她极不明白，明明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殷正业对陈氏全是利用的心里，别说真情了，只怕当年迎娶陈氏都是看中了她陈家嫡女的身份，所有才在婚前婚后判若两人。
陈氏怎么就对殷正业死心塌地了。
真心就如此不值钱？
那还不如一斤几块铜板要多少买多少。
殷青筠脸上露出几分倦意来：“算了吧，母亲的心思实在难猜，我也不想猜了，过着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青岚笑着应了：“姑娘您想通了，比什么都好使。”
……
……
永昌伯府自从被贬斥之后就一直门可罗雀，饶是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也没见着上门来贺喜串门的人。
殷青筠来得突然，伯府门前的小厮愣了好一瞬，才回过神来，笑着迎她入府：“殷大姑娘可真是稀客。”
青岚见状笑道：“胡说，分明是喜客。”
“是是是。”小厮应着，引着她们去见了关氏。
关氏见了殷青筠便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我说今儿早窗外枝头的喜鹊喳喳叫，原来是有贵客到访。”
两人都没把上次闹的不愉快放在心上，此时面对面坐着，笑得十分舒心爽快。
“夫人说笑了，青筠来给夫人捎带了一些薄礼，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殷青筠让青岚将手里的礼盒交给旁边伺候的丫鬟们。
关氏并未当面打开，而是叫丫鬟拿下去收着，面露愁容道：“我能嫌弃什么，如今满京城也就你一个愿意来瞧瞧我了。诶，你母亲和父亲呢？怎么没一起来？”
原本殷青筠脸上还是笑着的，听到她提到这茬，顿时沉下了脸色，笑不出来了。
关氏察觉出她的异样，不由被勾起了好奇心，问道：“怎么了，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你父亲母亲又吵起来了？”
大概在关氏的印象中，能让殷青筠这样愁眉苦脸的事情，无非就是陈氏的事情。
殷青筠笑道：“父亲母亲现在好得很。”
好的不得了。
不吵不闹，相敬如宾。
仿佛她这个女儿都做得成了外人。
好在她看开了，也就不再纠结那些能令自己火冒三丈的事了，往后任陈氏和殷正业再怎么纠缠，她也不想多管闲事了。
就像陈氏觉得她和萧祉不是良配，闹着要拆散他们一样，陈氏现在不管殷青筠的事，殷青筠也就不管陈氏的事，就看谁最后能得一个善终。
“他们既然好的很，你这样愁眉苦脸做什么。今儿还是新年，来来来，你笑一个，青筠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
关氏拉着殷青筠说笑，整个屋子里洋溢着快乐的气氛，谁也不忍打破这几个月以来得之不易的温馨场面。
青岚是因为知道殷青筠心情不好，永昌伯府的下人是因为最近总遭人白眼，关氏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了。
萱草把张衍请了过来，笑着迎他进屋，喊了声世子来了。
殷青筠回过头看了眼张衍，起身朝他施礼。
张衍兀自走过来搬了个矮凳坐在关氏另一侧，目光不善地扫了眼殷青筠，撇了撇嘴：“瞧母亲和我这大侄女的亲热劲儿，若是旁人不知情，还以为她才是您亲生的呢。”
张衍每每见殷青筠和关氏聊得欢喜，就要阴阳怪气地吃一顿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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