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汤对雪酒店十九楼的游戏机室里，喧嚣被厚重的隔音玻璃和窗外漫天的大雪过滤，只剩下电子合成音效单调地循环。雪花前赴后继地撞在冰冷的玻璃上，无声地碎裂、消融，留下蜿蜒的水痕。
“抱歉。”幽离回过神来，从陈稚莀的怀抱逃脱了出来。
“你好些了吗？”
幽离点点头。
“我们去玩钓鱼游戏吧。”
“好”。
两人都要故意把刚刚的事情忘了。
陈稚莀开始专注地对着那台庞大的模拟钓鱼机，屏幕上波光粼粼，像素构成的鱼影悠闲游弋。
他右手紧握模拟钓竿的握柄，左手搭在控制面板的卷线轮旋钮上，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松弛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熟练，与平日里在绿茵场上奔跑或河边垂钓时那份专注如出一辙。
“磁力刹车调太低啦。”幽离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雪花落在窗沿，却清晰地传入陈稚莀耳中。
她纤细的手指虚点着屏幕上那个银光闪闪的拟饵图标，“这种金属VIB假饵，水阻大，初始速度快，磁力刹车起码要再调高五档，不然抛出去肯定会炸线。”
陈稚莀的手指在旋钮上顿住，有些惊讶地转过头。他看着身边这个总是安静得近乎透明的女孩，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他挑眉，嘴角扬起：“哟？我们深藏不露的委员幽离同学，居然还懂水滴轮的磁力刹车？”
幽离没有立刻迎上他的目光，指尖仿佛带着一丝凉意。
“上周…在图书馆午睡，做了个预知梦，”她的声音依旧轻柔，“梦里，就看见你在这台机器前，线杯里的线‘砰’地一下炸开，漫天飞舞，把你从头到脚缠得像个刚出土的木乃伊。”她顿了顿，终于抬起眼，清澈的眸子里映着屏幕变幻的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笑意，“挺狼狈的。”
陈稚莀一愣，随即朗声笑起来，清亮的笑声在略显空旷的游戏区荡开。他非但没觉得窘迫，反而兴致盎然。“真有你的！”他一边笑着，一边听话地把磁力刹车的档位旋钮向上拧了好几格。
他重新握紧钓竿，目光炯炯地盯着屏幕深处，“那梦里…我最后钓到大鱼了吗？比如，屏幕顶上那条金光闪闪的BOSS？”
说话间，他很自然地朝幽离这边倾过身来。一股清爽的气息瞬间靠近，像初冬森林里松针上覆盖的新雪，干净凛冽，又隐约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暖意。
这气息毫无预兆地侵入幽离的感知领域，让她握着游戏机边缘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心跳悄然漏跳了一拍。
“大鱼嘛…”幽离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掩饰着那一瞬间的慌乱，“梦里光顾着看你被线缠住的傻样了，没注意后面。”
“切，失望。”陈稚莀故作不满地撇撇嘴，注意力重新锁定屏幕。
他手腕猛地发力，模拟钓竿的竿尖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屏幕上的拟饵被精准地抛向远处深水区，落点完美。
他娴熟地操控着卷线器，让假饵在水中模拟出逃窜小鱼的动作，屏幕光影随之剧烈晃动。
“看好了！”他语气带着少年特有的小得意，“现实里我可不会炸线。你瞧这控饵，模仿的是受伤的小鱼，抽搐加停顿，最容易激起掠食鱼的本能攻击欲。玩路亚，精髓就在这‘动停结合’四个字上。”
幽离安静地看着，屏幕上模拟的水流扰动和鱼饵的动态逼真异常。
她想起陈稚莀之前分享过的知识：“嗯，记得你说过，鱼的侧线感知水流变化特别敏锐，甚至能察觉几毫米的位移？”
“对极了！”陈稚莀眼睛一亮，像找到了难得的知音，讲解的热情瞬间高涨，“尤其是鳜鱼、鲈鱼这类伏击型的，它们侧线神经丘发达得吓人，对水体里微小的震动和压力变化捕捉能力超强。所以拟饵的动作幅度和频率特别关键，轻抽一下，停住，让它自然下沉，模仿濒死状态，比一直匀速回收效果好太多了。”
他一边快速转动线轮回收虚拟鱼线，一边紧盯着屏幕。
突然，屏幕猛地一震，虚拟水花特效炸开，尖锐的电子警报声响起！一个巨大的鱼形黑影凶狠地咬住了假饵，钓竿模拟器瞬间弯成了一张紧绷的弓。
“中！”陈稚莀低吼一声，全身肌肉绷紧。他迅速调整姿势，双脚微分，膝盖微屈，模拟着真实的搏鱼动作。
双手紧握钓竿，时而高举，时而压低，利用竿身的弹性化解着屏幕上那条“巨物”的疯狂挣扎。
“这种大个体的鱼，第一波冲刺最猛，不能硬拉！得泄力配合！让它冲，竿子竖起来，保持角度，消耗它体力！”他语速飞快，额角沁出细小的汗珠，专注和兴奋溢于言表。
幽离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从激烈搏斗的屏幕移开，落在他紧握竿柄的手上。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悄然弥漫。她悄悄伸出手指，想去触碰控制台上另一个冰凉的投币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投币时的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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