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司隶校尉府。
钟繇虽然年近半百，但眉目间仍旧透着年青时的俊美，此时他端坐帅位，一袭青衫，发丝高束，更是平添几分儒雅睿智的气度。
“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乃是因为袁绍任命的并州刺史高干与河东太守郭援突然进军，打破了河内与河东两郡的拉锯之势，目前于禁将军已率兵屯驻延津，护卫住曹公左翼，倒是令他们暂时无法威胁到曹公，但司隶北境却危险至极，右扶风和左冯翊的部曲已经不会赶来长安，而是转道去往河东。”
堂下众文武彼此互望，颇有些无奈。
张既率先拱手道：“如此意味着再也没有援军来长安，而我们各部将士合计不过五万，且战力高低不一，兵器铠甲好坏有别，从未协同训练和作战，若与卫将军府的精锐兵马正面对敌，恐难以取胜。”
“德容所言甚是！”
裴茂凝重接口。
“卫将军府的精锐兵马强于我们的部曲，唯有曹公麾下的主力方能与之匹敌，眼下高顺与张合攻破杜陵，遏住长安咽喉，我军失去纵深，已无法与其周旋，待他们把物资器械送到杜陵，势必发起攻势。
倘若他们围而不攻，强行阻断我们与城外的联系，迫使我们孤城坚守，不出一个月，城中百姓必定无粮可吃，极易叛变，我们将不战而败。”
钟毓思量着道：“能否开仓放粮，力争坚持到曹公击破袁绍。”
虽然钟毓是钟繇的儿子，但裴茂丝毫没有给脸面，反而如同长辈般训斥。
“糊涂！长安的粮食大多都调拨到兖州供给曹公，如今虽说也还充裕，但仅够供给军需，而长安的民众何其多，每日消耗甚巨，如何能长久支撑？”
钟毓丝毫没有见气，恭敬地拱手询问：“秋收尚且不久，百姓家中怎会没有余粮？”
“稚叔何故如此愚鲁？”钟繇皱眉训道：“城中的百姓从不曾种地，何来存粮？他们多是依靠钱财购买，家中存粮不可能太多，如若与城外乡亭的联系断绝，商贩尚且没粮，他们又从何处得来？”
“孩儿已知错。”钟毓满脸惭愧。
钟繇没有再管钟毓，转而环视众人。
“曹公与袁绍的决战若没有变数，胜负绝非短期能定，我们困守长安是自寻死路，但正面对决，我们集结起来的五万部曲又绝不是对手，依我看来唯有暂避其锋锐，也就是……退。”
“退？”
“这……”
“往哪里退？”
“……”
众文武面面相觑。
突然。
端坐在左侧末位的文士大笑出声。
“妙！实在是妙！”
此人姓杨，名阜，凉州天水郡人，以才智知名凉州，曾受马腾和韩遂等人盛邀，但他觉得两人崛起于叛乱，名不正言不顺，不是好归处，因而举家迁到司隶，后受韦端赏识，并将其保举到钟繇麾下。
历史上的杨阜亦曾受到曹操和曹丕重用，颇有些功绩。
“义山可知妙在何处？”位置靠前的张既诧异地回头询问。
杨阜转过身去对着钟繇遥遥行礼，待钟繇颌首应允，他才朗声回说：“此策妙在刚好抓到敌军的弱势。”
“弱势？”
“什么弱势？”
众文武急急追问。
杨阜环顾众人，神色显得非常自信。
“卫将军府的兵力总计不过十余万，或许战力较强，但数量终是不足，而司隶何其广博，他们能控制的地域极其有限，越是分兵，实力也越弱。
我们不妨把长安让给他们，甚至把周边地区也都让给他们，命一万人退至北方的左冯翊境内，其余四万则退往东边的弘农郡。
这四万人抵达潼关的时候需要留下万余人驻守，余者三万人则经弘农南下卢氏县，尽快与徐荣将军的兵马汇合，是时我们不但集中了兵力，也摆脱被动等死的局面，甚至反令王旭为难。
倘若他们想东进弘农，唯有两条路，一是出商县，经卢氏，但我们与徐荣将军在卢氏汇合之后有七八万兵马，足以拖住他们。
一是从长安东进，经霸陵、郑县、潼关三地，而潼关天险有万余兵马驻守，若他们不集结主力携带大量攻城器械，绝不可能攻破。
若其率大军进击潼关，我们退往北方左冯翊的万余人就南下长安截断他的退路，令其陷在长安与潼关之间进退不得，断掉他们与后方的联系。
若其继续北上左冯翊，则势必延长战线，各处城池都需要兵马留守，定然一分再分，是时潼关的兵马就回身进击长安，同样威胁其归路，使其进退两难。
此时他们就不得不选择撤回商县，然后攻打弘农郡的卢氏，试图集中兵力击破我们的主力，如此便使得战局回到起点，我们只需竭力拖住他们便是。
此策妙就妙在以退为进，令卫将军府的战线拉长，迫使他们要嘛分兵，要嘛回到战局起点，且高顺与张合早前的奇袭也变无用功。”
静静听完这番话的钟繇禁不住抚须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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