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听出他语气里的抱怨和不满，但没有责怪，反而长长叹了口气。
“我蔡瑁又何尝怕死，但我死了，蔡家又怎么办，可还有出头之日？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谁能在荆州混出点名堂？蔡中、蔡和他们至今都只是校尉，如果我战死沙场，列祖列宗拼来的一切都将慢慢败光，我如何敢去见他们？”
小将回头看看前方奋勇厮杀的将士，显得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急声接道：“蔡将军，若是不肯搏命，又该如何建功？”
蔡瑁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遥遥看向了东方，看向了家的方向。
许久。
他突然深吸口气。
“罢了！罢了！我蔡瑁也不是贪生怕死的鼠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外来将领都能做，我又有何做不得，欺我荆州本土无人乎？”
霎时间。
他的眼神转厉，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光泽与神采。
“拿我的大刀来！今日非要让他们好好瞧瞧！让他们知道我们荆州本土也有豪杰！”
“诺！”
小将瞬时喜笑颜开，匆匆转身去拿蔡瑁的大刀。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蔡瑁尽管不愿，但受到众人的影响和刺激，也是毅然提刀上阵，而结果也与他缩在后面指挥完全不同。
若没有猛将带领冲锋，将士们看不到将军的身影，心里终究会少些底气，少些斗志，多些杂念，多些私心，如今蔡瑁身先士卒，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奋勇，顿时激得将士们抛开一切拼死力战。
三线兵马同时爆发出强大战力使得西川将士的压力成倍剧增，而荆州将士却越战越勇，甚至于彼此不服，试图比友军先取得突破，此消彼长，自是很快就令战局发生变化。
此后的两天时间，沙石滩防线再无法拦住精锐的荆州将士，三层防御壁垒被攻破，大量防御器械和物资被摧毁，损失惨重的西川将士被迫回撤到第四层防御壁垒，也是他们的最后一道壁垒。
由于第四层防御工事距离龙透关非常近，龙透关守兵能很快给予支援，所以荆州军的攻势再度被遏制，但攻破三层壁垒已经使得荆州军有广阔的立足空间，形势远比早前要好得多，而且赵云还把营寨从江对岸迁到了沙石滩，便于士卒轮换休息。
这么做看起来有背水一战的顾虑，实则没什么妨碍，因为江面有大量水军和战船压阵接应，足以保证将士们在任何时候安全撤离。
此后赵云没有再急着进攻，转而令将士们休息调整，同时也派人把战场情况分别传给坐镇符节的郭嘉和远在江州的王旭。
快马送信要比行军快很多，而且江阳到江州只有三百多里路，自是不需要花费太长时间，王旭在第二天清晨便顺利收到情报。
此时的战局在王旭看来就属于典型的表面好看，实际进展缓慢。
赵云在江阳看似捷报频传，实则没有给西川军带来毁灭打击，也没有找到攻破江阳的决定性办法。
北方垫江那边的战事就更加扑朔迷离，十万益州兵马分别遏制险要通路，结成三座坚固的大营，且借助有利地势彼此策应，或许杂牌兵有些多，但严防死守就没有多大问题。
张辽和高顺尚且在进行小规模的试探性交锋，属于寻找破绽的阶段，难以在短期内将敌人击溃，毕竟无论什么计谋都需要时间、需要铺垫、需要等待敌人犯错，至于强攻，那就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消耗战，必然旷日持久。
如今王旭最缺的就是时间，根本等不起，经过再三考虑，他终是亲自乘船来到了江阳。
当他缓步走下甲板，踏上软软的沙石滩时，首先做的就是仔细观察防御壁垒。
从西边走到东边，又从东边走到西边，地形地貌、远近高低、兵员布署、器械分布……各种战场细节犹如直接印到他脑子里那般。
这是王旭征战十多年练就的本能，亦是在熟读兵书和实战相结合的基础上积累起来的经验，他的脑子会自动过滤掉不重要的，然后留下重要的，并竭力捕捉有可能带来胜利的想法，同样的场景在他眼中与别人眼中或许大不一样。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也没办法用言语传授，所以王旭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静静地观察，静静地思考，直到他脑子莫名其妙地产生想法，他才缓缓看向面带愧色的赵云。
“子龙，你很不甘心？”
“嗯！”
赵云咬着牙点头。
王旭笑着宽慰：“如果我是主将，遇到这种处处受制的情况，肯定也不甘心，也会憋屈，你不必背太重的负担，我也征战多年，完全能体会你们的难处。”
“主公……”
赵云想要解释，但王旭抢先摆手打断，且凝望着远方战场缓缓迈开了脚步。
“我仔细看了一下，邓贤充分利用了地形优势，且经验丰富、深明兵法，各种布署滴水不漏，确实无懈可击，但我如今不是主将，心态像旁观者，没去细致考虑兵法战阵，所以反而看出些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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