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丢开老爸，蹲在我面前，轻声问道：
“谷风，小孩子不许撒谎，你真的听到爷爷奶奶这么说了？”
我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于是学着爷爷奶奶和爸爸的样子，把当时的场景还原了一下。后来老爸说，我那么小的一个小小人儿，竟然能记得那么清楚，虽然不是一字不差，但也模仿的七七八八。
这件事情过去这么久，我还能记得这么清楚。老妈是信了我的，老爸显然并不擅长撒谎。在老妈的逼问下，沉默了。
都说沉默是金，有没有考虑过，沉默其实就是默认。老妈哭了很久，哭完老妈眼中少有的坚毅，问老爸道：
“你愿不愿意养二妞？你要是不愿意，咱们就离婚。”
我是知道，对于农村的女人来说，离婚是多么难以抉择的选择。农村是真正印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的地方。
农村女人，在娘家没有宅基地。在娘家长大，如果哥哥或者弟弟娶了媳妇，还不出嫁会被嫌弃。出嫁了，在婆家过的好还行，可是一旦过的不好，女人就没有家了。
婆家不是家，娘家也不是。孤家寡人，无依无靠。可见当初老妈提出离婚是多么的惊世骇俗，也是要承担多大的代价。
“我也不想，可是爹娘他们——”
老爸说了一半，可能是觉得有点推卸责任之嫌，就闭了嘴。老妈两眼喷火，愤怒到了极点，咬牙说道：
“不就是因为多吃几口饭吗？我们分家，一口也不多吃他们的。”
“可是——”老爸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明显老爸的肩膀还太稚嫩，担心自己挑不起一家之主的生活重担。
“有什么好怕的，如果饿死，那么我们一家人饿死在一起好了。何况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我们养活不了一个小女娃娃。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娘儿三过，饿死了我们娘儿三一起饿死，你长命百岁好好活着。”
记忆中也就这次老妈这么硬气，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分了家，在老爸老妈的辛苦劳动，勤俭节约下，我们不但没被饿死，还过的越来越好。
所以对于农村重男轻女这事，我不但有了解，还深有体会。苏稷见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
“英姨也是农村的，她跟她前夫生了两个女儿。公公婆婆嫌弃，丈夫甩脸子，英姨为了女儿也就忍了。”
苏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说道：
“因为英姨生第二个女儿的时候伤了根本，不能再怀孕。所以在前夫家伏低做小，百般忍让，想着到女儿大了就好了。”
“可是有句老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两个孩子三四岁的时候，村子里有传染病，两个孩子不幸都感染了。这病虽然来势汹汹，但并不致命，即时送到医院顶多脸上留些痘疤，还是好的很快的。”
“但是那时候家里穷，都没啥钱。治个病也得借个五六家的钱才能去得起医院。英姨一个外嫁女，自然在村子里借不到钱，就让丈夫去借。丈夫不但不去，还打了英姨。英姨无奈只能去求助公公婆婆，希望他们看着两个孩子，是他们亲孙女的份儿上，借点钱救救这两个孩子。”
“可是，你要知道，亲爹都是那个样子，何况隔辈的爷爷奶奶的。英姨硬生生的在他们家门口跪了一天，他们都没出来。”
“后来英姨的两个孩子夭折了。英姨的前夫不但不悲伤，还出去吃喝嫖赌，整日快活。英姨性子刚烈，埋葬了两个孩子。一天晚上，她外锁了自家和公公婆婆一家的门，一把大火把点了两家的房子。”
我嘴巴张的老大，看着大大咧咧和蔼可亲的英姨，竟然如此的凶猛。
“那接下来呢？”
“他们运气好，出来解手的村民看到着了火，叫人灭火，把人给救了出来，没出人命。虽然人救出来了，房子和家当是都烧完了。”
“当时他们家里人是不想饶了英姨的，但村里的族老和村长为人处世还能说的过去，再加上村子里的人对爷爷奶奶不救亲孙女的行为，颇为不齿。”
“最后由村长和族老出面，把事情解了解。英姨和她前夫离婚，英姨离开他们村子永远也不再回去。她前夫一家不再追究英姨要烧死他们一家的责任，英姨本是不答应的，就算是追究自己的责任也要弄死那一家，族老一席话打消了英姨是想法。”
“族老说，小英啊，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大伙都看着呢。两个孩子走了，你很难过，但是这两个孩子也是他们家的骨血。他们这么缺德，焉知不是老天要灭他们家香火？”
“当时他们家里，除了英姨家的两个女儿。英姨前夫兄弟三个，没有一个有个一儿半女。”
“当时英姨听后也释然了，说也许是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还了，既然还了，就两清了。英姨就这样流浪到城里，做了保姆阿姨，后来机缘巧合就来照顾我了。”
苏稷前面说的详细，后面结束的潦草。我知道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跟我讲他的家庭，没有责怪他，也没有再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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