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与傅承启分开的曹惠不知，他为了自己故意搅黄相亲，还在他娘面前立下誓言，非她不娶。
她马不停蹄地来到熟识的邻村王姓女子家中，敲了五下三长两短的暗号，里面人才给开门。
“这几年管得严，你可好久没来了。”
“王姐，你至于这么小心吗？”曹惠之前给她介绍过货源，一来二去就熟了。
“你这稀客，自然不清楚现在外面风声有多紧。”
几年时光过去，女人的身条不再似以前婀娜多姿，面部皮肤也格外松弛。虽说早已有人代替她，但有时也还需要她亲自出马。
两人正叙旧，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哭嚎。
曹惠探头问：“这咋了？”
王姐随意摆摆手：“一哭二闹三上吊，每个月都来几次这种戏码。”
“那你不好好管教？任由她这样？”曹惠露出意外的神色，以往这种情况，王姐可不会手下留情。
谁料女人扑哧一笑：“她可不是不听我话，她是这几个里面最卖力的了。”
“那为什么……”
“她呀！是在对她家姑娘闹呢！个把月就把她闺女闹过来，要么是求财，要么是求东西。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见这种当娘的，主动糟践自己，还折磨孩子。”
曹惠好奇：“那她是咋干这行的？”
“嗐！你绝对想不到，是她嫂子介绍来的，这家人都是奇葩，可真让我长见识了。听说她和她前夫离婚了，诶，她前夫好像就是你们村的！”
“离婚后回娘家，兄弟嫂子都不待见她，她嫂子就出了个损招，把她介绍到我这来了。然后赚的钱都贴补侄子侄女，自己没钱吃饭了，就每月跟女儿要钱。”
“啊？”曹惠大为震惊，“真有这样的人？”
王姐轻蔑，显然也是看不上这种做法：“要不是我亲眼所见，也不相信。就是可怜了她闺女，这辈子摊上这个娘，可算是没活路了。”
她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女人的嘶吼：“不！你不能这么做！”
苏暖麻木地站在屋里，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爱香骨瘦如柴，形如槁木，嗓音尖锐刺耳：“什么什么日子？你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不就是不想把服装厂的工作让给你表哥吗？”
苏暖露出意料之中的惨笑：“今天，是我第十八个的农历生日。从现在起，我就成年了。”
女人有种不好的预感，态度渐渐软化：“你……你什么意思？”
“娘，我在您身上不知盼了多久的温暖，现在终于能放下了。”苏暖眼底微红，不自觉地流出泪。
从上辈子，她一直觉得能忍受母亲的重男轻女，能忍受她的不公平待遇，毕竟她还是她的女儿啊……
苏暖倔强地偏头，重重地用袖口抹去滚烫的泪花：“我以后再也不会来看你了，也永远不会管你了。如果德民愿意帮扶你是他的事，但从今往后，再也不允许你，从我身上获得一丝好处。”
她咬紧牙关，泣血般说出这句话：“咱们母女缘分，过了这么多年，早该断了。”
是她傻，还觉得，最起码，周爱香对她还是有些顾念的。时至今日，不仅听到对方逼她让出工作，居然还要把自己卖出去，她才突然大彻大悟。
她真的是她的女儿吗？苏暖不止一次问过苏岩这句话，但每次听到肯定回答时，都不免失望。
如果她不是她女儿该多好啊……这样她就不会有期待，便不会有失望，乃至心如死灰。
如今也罢，尘归尘，土归土，过往所有，权当还了十月怀胎的不易。
五年前，当初她使手腕，举报了冯巧侄女冯艳艳及其丈夫偷卖公产之事，成功让冯巧失去大靠山，导致更加逼迫周爱香掏钱。或许是焦心大哥大嫂和一众侄子的生活，再加上之前的药物影响，孩子终归是没生下来。
苏岩年在多年夫妻感情，又可怜她痛失爱子，所以还是体面地分去一半家产。有了这些钱，只要周爱香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成问题。
可她拿着钱回了娘家，不到三句话的功夫，全都上交给大嫂掌管，美曰其名：生活费。
然后，刚离婚那会儿，隔三差五往回跑，要么是闹老两口虐待儿媳，要么是骂苏岩负心汉，最后这烂摊子总会落到苏暖身上，拿钱打发了事。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再见面，苏暖就发现，她娘居然沦落至此。
周爱香听到她的话，勃然大怒：“我是你娘，这辈子都是！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有什么理由，说不当我闺女就不当了？”
苏暖见她这番丑陋的嘴脸，不再觉得悲哀，只余厌恶：“如果你觉得这五年来我给的钱，还不够多的话，我这还有记账本，你自己看看管我要了多少钱？而你自己又给了娘家多少钱？”
“本来我觉得，钱不钱，都不是问题。但现在我还真想一笔一笔算清楚这个帐！”
“你算不明白，我就去你娘家算，让周围邻里乡亲都知道，周家！到底是一个什么食人窟！”
周爱香猛然站起来，话都没说，就要扇她嘴巴，却因为瘦弱无力，动作迟钝，轻而易举被苏暖横空拦下。
她忽然有一种被女儿压制的耻辱：“你个逆女！那是你大舅！”
“哼……”苏暖冷笑，“你看我干不干得出来这种事？”
“反正你当娘的也不要脸了，我何必还给你们留脸呢？就让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周家男人都是吸女眷骨髓的蛆虫，你大嫂是个拉皮条的！”
周爱香恨不得撕烂这张嘴，却被苏暖掀翻在地上，无能怒吼：“你闭嘴！你闭嘴！”
“就这样吧……你我实在难以体面了结，若你再生事端，第二日这些话便会传到村里、公社，甚至县里。周爱香，你好自为之。”
苏暖背脊挺直，头也不回地离开，踏出门槛，阳光洒在她脸上的那一刻，仿佛才真正得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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