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不知道自己瞳孔的变化，他只觉得整个玉关战场从未有过的清晰，就像他儿时蹲在地上认真观察着搬家的蚁群。
他眼前的电脑屏幕如烟花般在他的脑海中绚丽绽放，屏幕场景爆炸所形成的粒子在他大脑中的每一个角落重新建构，这种感觉玄之又玄，江眠能用眼睛看到数万战士的方位、他们眼中的狠戾与阴鸷、风速的流动、金革之声。
特别是玉关战场中由两方将领切割的分战场，江眠明明立于城墙之上却仿佛身临其境。
使徒二对徐梨。
使徒三与陈浔。
使徒四对萧澈和崔无命。
使徒六对王远。
使徒七对叶桃李。
使徒八与使徒九对白敏、赵恒和段屿。
而使徒十与使徒十一则与月族将士们周旋厮杀。
李广挽箭平缓地呼吸，他的呼吸声与心跳声逐渐保持一致。
身随心动，意由心生。
江眠此刻达到了真正的天人合一。
一只乌鸦的爪子轻轻抓着渊黑的箭簇，李广的呼吸声与心跳声渐渐在空气中消弭。
像是突然预警到危险的到来，即便此地汇聚着再多的天地之力，乌鸦形成的黑色风暴也受惊般的迅速弹开，飓风反倒成为了深海中的漩涡。
那柄承载着李广宿命的墨箭席卷着势不可挡的狂风从天而降。
墨箭在空中分裂成了六只，朝着六位使徒的头颅而去。
叶桃李虽然靠着手中由月石铸造的卿月可以与七阶的使徒七打得有来有回，但一时间极难破局。
她紧蹙着黛眉抹去嘴角流淌着的鲜血，突然上方传来一声尖锐的鹫鸣，那柄贯穿天地的黑箭直冲着使徒七的面门而去，使徒七风声鹤唳连忙用手中的长枪阻挡，虽然猝不及防，但这把六分之一箭矢的箭矢顶多就是六阶的实力，却足可以着他带来一份意外的巨大惊喜。
叶桃李一刀斩心，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在瞬间化作一道紫色闪电，而那道刀光如同月般皎洁。数百人的鲜血在她的脸庞上画出了一朵赤红蔷薇，任何污浊之物都无法亵渎此刻的叶桃李，她神圣得就像是阿尔忒弥斯。
使徒七被卿月轰杀出千米之外，而那片战场上的月族将士们蜂拥而至，他们高举着刀戟刺进使徒七的身体之中。
而剩余五支箭也如同神来之笔般给其他人创造了攻击或喘息的时间。
除了徐梨。
被徐梨手中凛冬疯狂逼退的使徒二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西国的将士们连带着卷入徐梨的疯狂屠宰中。
徐梨赤红的狠戾眼眸死死盯着使徒二兜帽中满是惊惧的苍白面容，当江眠那支黑箭袭来之时她甚至将之不耐烦地一剑斩碎。
她真的如同崔无命所说的不知道笑为何物，徐梨就像一台不断运转的战争机器，她不像传统杀手那般藏身于暗处一招致命，都是杀戮，那么就怎么痛快怎么来吧。
陈浔皱眉看着身旁已经杀到无我之境的杀胚，挥舞着镰刀将使徒三斩飞到远处接着打。
而此刻近千名西国将士早就成为了江眠的箭下孤魂，巨大的经验团向江眠袭来，李广的经验条肉眼可见地飞快提升。使徒十和使徒十一早就意识到了从天而降的诡异箭矢，他们连忙来到城墙边缘使用密钥使用星梯朝着城墙之上而去。
而另一边虽然西国的高阶使徒大有被月族打得节节败退之势，但月族的其他将领们即使有着江眠箭矢的辅助甚至是多对一，但离他们面对的使徒仍然有着等阶上无法跨越的巨大沟壑。
使徒四踩着崔无命的奄奄一息的躯体，这位刚刚参加完五军擢选的血月第一师副师长脸上仍然无畏地挂着他标准的笑容。
“桀、桀桀……”崔无命黑色的兜帽早已经褴褛，而他的脸庞更是满目疮痍。
再也不会有人能说他的脸色苍白了，因为崔无命的七窍都流淌着无比殷红的鲜血。
“老崔！”萧澈的脸上再也无法维系那种矜贵的气质，他就像个只会撒泼的孩子。
哪怕是七阶面对着八阶也只能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孩子。
萧澈身上的情况也不太明朗，他的整个右臂已经如同麻花般扭曲，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次本该是突如其来的闪击战西国竟然严阵以待，甚至派出了西国的最强战力。
使徒四一脚将崔无命的胸骨踩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紧紧攥着手中的匕首。
崔无命从来都不习惯于正面战场，他不像徐梨拥有着那样强大的实力支撑着她能够肆无忌惮地在战场中收割，作为一名杀手，他甚至只杀了四名西国战士。但活着的人会记得他的功绩。
五月七日，立夏的最后一天。
崔无命用生命拖住了使徒四十分钟。
只有十分钟，但却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了。
使徒四将崔无命的尸体一脚踢到远方高爽的残肢断臂上。
这场残酷无情的战争中将会有很多人死去，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死因，他们留下的只会有清算之时沉默的回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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