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花前月下（二）
这种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觉让苏芜念无所适从，就好像自己被人掌控，而她苏芜念讨厌这种被人掌控的感觉，从来都是她掌控别人。
尽管自己知道，他可能没有恶意。
“你打算入宫？或是想办法不入宫？”
苏芜念自嘲，“楚大公子想必也知晓，我一年之内被退婚四次，城中传言，连乞丐都不会娶我，我自然是嫁不出去。所以别无他法，我只能入宫。”
“若你能嫁出去呢？”楚暮尘迷离的桃花眼里，有一丝期许和试探。
“能嫁出去？嫁给谁？如今帝都还有谁肯娶我？”
“如果我说，那个人是我呢？”
楚暮尘空灵的声音微不可查地颤抖，背在背后的手指婆娑，面色波澜不惊，却被那躁动不安的手指出卖。
苏芜念仿若沉淀星河璀璨的冷眸猛然微抬，对上楚暮尘迷人的桃花眼，眸中映着彼此的脸。
她眸光错愕。
时间仿若静止。
又是一股柔软的春风拂过，如轻柔的薄纱蒙着脸滑过，又如温柔细腻的吻。空中飘零的淡粉色杏花瓣仿若定格，唯有鼻尖传来的若隐若现的甜甜莲花香夹杂着淡淡酒气，如此真切。
愣了半宿，“楚大公子莫不是寻我开心？”
“我是认真的。”楚暮尘隐忍克制着波涛汹涌的心，空灵而纯粹的声音微微颤抖。
苏芜念审视着楚暮尘的眼睛，那双干净不染凡尘的眸子此刻躲闪不敢看自己，他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如此清风霁月般的少年，想要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凭什么又要娶声名狼藉的沈笙歌？或许是可怜，又或许是看在与王颜轶的情分上，想出手帮一把，更或者与自己会蛇影移步有关。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心底是感谢这位少年的，甚至为刚才自己对他的淡漠感到丝丝内疚。
这个惊艳绝尘的少年，从始至终对自己都没有恶意。
上一世，她遭人背叛，下场凄惨，从此她为自己竖起一道心墙，将自己最柔软的地方封闭，从此她变得刀枪不入。她杀伐果断，心狠手辣，高处不胜寒，她操控皇权之时，皇权也在操控她。
她深知人心凉薄，亦不肯再轻信任何人。
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她铁石心肠竟然因为眼前少年的善意，而感动。
“多谢。”苏芜念凛冽眸色柔和了几分，“不过，此次我必须入宫。”
“为何？难道你也对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位有所期许？”负于背上的手不知不觉间捏成拳头。
苏芜念比任何人都更厌恶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上一世，她的噩梦便是从入宫开始。可为了查清宋婉儿背后的势力，为了阻止这股势力颠覆朝堂，她不能坐视不管。
如果她猜得不错，这股势力首当其中便会对付手握摄政王兵权的镇国王，也就是她的长兄。
“楚大公子说笑了，我沈笙歌琴棋书画统统不会，更无才无德，就算入宫也只是籍籍无名之辈。”
“多谢楚大公子的好意，我又岂能没自知之明，真的耽误公子？”
“公子正值风华绝代的年纪，前途无量，自当建功立业，为国图强。”
“你入宫，是否与宋婉儿有关？”自从在漓州见到张知珀之后，通过张知珀查到宋婉儿身上，她就突然改变了遁入空门的主意。
“楚大公子。”苏芜念没有回答楚暮尘的问题。
“若你的人再盯着贱奴铺子，我只好想办法将之除去。”说得云淡风轻。
楚暮尘妖冶的嘴角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笑意，“不如我们合作。”
“怎么合作？”苏芜念眉梢微挑，显然对此事来了兴趣。
“既然目的一致，都要查宋婉儿，不如我们消息共享。”
这对于如今的苏芜念来说，确实是一笔不会亏的买卖，但警惕与生俱来，她从不轻信任何人的好意，“好处。”
简而言之，送上门的好处，或许是个天大的陷阱。
“楚大公子与我合作的好处是什么？贱奴铺子显然没有楚大公子的消息网路子更广，楚大公子为何要屈身合作？”
“皇宫。”妖冶的唇瓣微启，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桃花眼里满是宠溺。
苏芜念抬眸对上楚暮尘的桃花眼，微愣。
与此同时，迷离的桃花眼里，那一丝丝宠溺收敛得极好，一闪即逝。
苏芜念疑惑，她怎么在楚暮尘的桃花眼里看见宠溺？甚至还有狐狸一般的狡黠，仿若一切都在他的筹谋之中，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步入他早已设好的陷阱。
心生警惕，“你想要我入宫之后，当你的眼线？”
苏芜念比谁都清楚，她治理的皇宫如铜墙铁壁，无人能在其中安插眼线，特别是辙儿身边的体己之人，都经过她层层把关，能接触到的侍奉之人都是自己人。
所以，宫里的消息，那群大臣们想要知道，难于登天。
可此次选秀，便是安插眼线的大好时机，女儿、妹妹，只要成了皇帝枕边人，想要宫中的消息易如反掌。
而楚暮尘的妹妹似乎生于二月，与辙儿八字相冲，不在秀女名单，所以他找上了自己。
那么，刚才他说的那番话，会不会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做的铺垫？
“可我未必能给你，你想要的消息。”苏芜念疑惑楚暮尘想要知道宫里消息的目的。
缈音阁的规矩，不能查宫内之事，证明楚暮尘不是缈音阁一员。
“无妨。”
“若我有宋婉儿的消息，又该如何传递于你？”
“想办法告诉贱奴铺子，壁影自有办法告知于我。”
楚暮尘轻“嗯”一声，伸手想要拂去落在苏芜念肩上的杏花，苏芜念警惕后退半步，眉心微蹙。
他拈起苏芜念肩上的杏花，莞尔一笑，“可毕竟有些消息，不能假他人之手，只能亲传。”
“告知壁影，我自会想办法。”
“甚好。”狭长而迷人的桃花眼笑意更浓了，背后的手心里，小心握着一朵淡粉色的杏花。
第二日，在某酒楼后院儿的粪坑中发现了两名醉酒的公子，说是昨夜喝醉，在粪坑旁撒尿，不小心掉入粪坑。
可他们清楚记得，当时有人在背后将他们打晕，醒来之时，却发现睡在粪坑里，恶心了半月吃不下任何东西。
他们也因此名声大噪，被人当作……如厕趣事，争相嘲讽。
狐狸和狼的故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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