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凉薄淡漠
早有传闻，说连街上的乞丐都不愿娶她，就算她家世显赫，但如此刁蛮嚣张的脾性，谁也受不了。或许有些夸张，但实际情况确实也相差无几，虽说不至于连乞丐都不肯娶，可就换做平民百姓，也不愿家有悍妇，灾祸连连。
毕竟，前有朱侯府满门抄斩，后有范公子伤病躺一个月，谁也不会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张知岚天天去沈老夫人和沈平鍑面前倒苦水，嫩是说破嘴，倒贴都没人敢娶，总不能强权逼着别人娶她。
后来苏芜念去了朝阳阁，一番感人肺腑的言语。加上之前与朱琅烁退婚之事，沈老夫人对她有几分愧疚，便同意了她遁入空门，常伴青灯的请求。
沈家本打算让苏芜念过完年再走，可开年之后马上就要入宫选秀，那时便不好再离开帝都，于是年前寒冬，便定下了出城的日子。
走时，张知岚在府门口将戏做得很足，哭得声情并茂，但要说真舍不得苏芜念离开的人，竟是一个也没有。
苏芜念早就派绛竺经营铺子，有烛剪的手艺，再加上绛竺本就是个做生意的料，在南都商圈混得风生水起。等在尼姑庵待上半年之后，找个机会诈死，便可彻底脱身。
倒不是没想过在帝都诈死，从而金蝉脱壳。可毕竟沈笙歌身份特殊，如果死了，必定引起沈家、王家的关注，容易露出马脚。但去尼姑庵就不一样了，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死讯传回来至少花去半月时日，更惊不起多大波澜。
正思虑，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大小姐，楚大公子挡在马车前，想与您见一面。”壁影撩开帷帐查看后，禀报道。
厚厚的积雪里，踩着两排脚印，一直蔓延到熹微街旁的红梅林里。
娇艳的朵朵红梅绽放在枝头，凌寒独放，暗香幽馥。
画海棠缠枝的油纸伞下，是身披红色锦缎披风的苏芜念，红艳欲滴的唇与枝头的梅花呼应，点缀着苍白雪地。如墨染的青丝穿过白色兔毛领，坠落在胸前，明眸善睐，红唇皓齿。
此刻撑伞的她，如同画卷中的美人。
身披墨兰色带黑貂毛领的楚暮尘，清雅矜贵，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亦如从画卷中走出的风华绝代少年。
妖冶的唇微启，吐出仙雾，“沈大小姐当真要遁入空门？”
苏芜念轻“嗯”一声。
“为何？”
“我倒要问问楚大公子为何。”
楚暮尘沉默不语。
“楚大公子一直紧紧盯着我，究竟是为何？”这也困惑苏芜念许久，沉淀星河璀璨的眸子直勾勾望着楚暮尘好看的桃花眼。
两人凝视许久，仿若时间静止，唯有油纸伞外飘落的雪花继续纷飞着。
“我左思右想，自认美貌不及帝都女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是不值一提，唯一惹人关注的，不过是声名狼藉，臭名远扬这一点。可楚大公子并非八卦之人，也不懈搬弄是非，搅弄舌根。”
“我们之间唯一有过不俗的过往，便是那夜在你面前使用了蛇影移步。我猜想，你定是对蛇影移步有颇深的执念。”
“但抱歉，我为何会蛇影移步，不能告诉你，尽管你救了我的命。”蛇影移步乃是她为质回宫后，受高人指点，而那高人，她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
苏芜念当时身为皇后，只能呆在皇宫，那神秘高人，却可以在皇宫来去自如，十分熟悉。
登上权利顶峰之后，那人再也没出现过，似乎是知道她过得很好，便不再来打扰。苏芜念查过，但竟没查到那人的蛛丝马迹。
后来，苏芜念想着，那人对她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她度过难关，所以就没再继续查下去。
但这些事，是绝不可能告诉楚暮尘，苏芜念也不愿骗楚暮尘。
“实不相瞒，我年少时，一名会使用蛇影移步的男子救了我的性命。这么多年，我们楚家一直在寻找这位会蛇影移步的恩人，可惜一无所获。”
“那夜生死弥留之际，隐约看见你在使用相同的功夫，便以为可以找到恩人，以便报答救命之恩。”
“你之前一直不肯坦言，我以为你有难言之隐，便也未明言相问。”就算他之前问她，她也未必会说实话。
“我不知道教我蛇影移步的人，是否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甚至，我也曾经找过他。
“今日你我既然将话说开，便也算了了尘缘，以后笙歌遁入空门，便断了一切前尘。”
“告辞。”
“那我救了你一命，该怎么算？”楚暮尘空灵而纯粹的声音问道。
苏芜念诧异抬眸，她没想到话已说开，楚暮尘依然还要纠缠，莫非是觉得她说的话有假？
“楚大公子这是何意？”
“沈大小姐怕是断不了前尘了。”妖冶的唇瓣微烨，“如果有人娶你，你是不是就不用遁入空门？”
“人心凉薄，我早已看破红尘，凡尘世俗，不再眷念。”苏芜念顿了顿，“我心如死灰，就算嫁人，也是害人害己。”
字字句句，都是苏芜念的心声，从得知被萧元珣背叛的那一刻起，她都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更不可能再嫁给任何人。
“唯有常伴青灯，方是解脱。”
“楚大公子，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苏芜念微微扶身，微微挑起绣金边裙摆，赫然转身，潇洒离去。
楚暮尘好看的桃花眼里映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婆娑，有些话，终究是没说出口。那一刻，他眼底尽是无奈与落寞。
暗香馥郁的红梅林，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纷飞白雪，一点点将积雪上的脚印抹去，就像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走吧。”苏芜念接过壁影递上绣花软垫包裹的暖手壶，淡淡道。
壁影朝着梅林里楚暮尘孤寥的身影望去，又揣摩大小姐回来时的表情，心里暗暗叹息，楚大公子终究是没能挽留住大小姐。
多么般配的两人，就这么错过了。
楚大公子人中龙凤，大小姐竟也丝毫不为之所动，大小姐到底曾经历了什么，才会对男女之事如此凉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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