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谨言也随之看了小太监一眼：“陆公公。”
小太监低眉顺眼地退下了，期间连一个向宇文曜征询意见的眼神都没有。
这下就真的没有任何闲杂人等了。
温谨言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宇文曜：“皇上，眼下没有外人了。”
宇文曜：“？”
“你......当真患了离魂症？”温谨言皱眉。
离魂？哦，估计是他们对失忆症的称呼。
宇文曜苦笑，不解回问：“你以为朕是装的？莫非朕有什么需要假装患了离魂症的理由？”
温谨言一顿，看他脸上神色不像作假，又问：“皇上的记忆，是从哪里开始出现间断的？”
“实不相瞒，我连自己的出身都已经记不得了。”宇文曜一副全盘托出的姿态。
温谨言显然不信，杏眼微微眯起，又问：“皇上再仔细想想，久远的事情暂且不论，你当真不记得，是谁伤的你？”问完，他便目光一瞬不瞬地定在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上，试图捕捉哪怕只是一丝细微的破绽，可对方忽地蹙眉，抱住自己的脑袋，把头抵到膝盖上，然后抬手敲打自己太阳穴的位置，当真是用尽全身的气力在表达什么叫“冥思苦想”。
眼看他就算是个好人都得给自己砸出毛病来，温谨言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阻止他近乎自残的行为：“皇上若是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宇文曜见好就收，也不继续演，只是心里微微惊讶于这人看着身形纤瘦，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却力气不小，他刚从外面进来没一会儿，身上的寒气还没被这室内的炭火烤热，掌心指尖都带着一股凉意，顺着接触的皮肤位置钻进来，激的人一个激灵。
宇文曜鬼使神差地反手攥住他的手腕，垂着眼道：“朕连爱卿都忘了，实在有愧。”说着，指尖有意无意擦过他皮肤。
温谨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要不是仅剩的理智提醒他对方眼下只是个患有离魂症，说不定还伴有失心疯的病人，并且不管怎么说都是当今圣上，恐怕早一掌过去了。
所以他也只能冷着脸把手抽回来，躬身行了一礼：“皇上遭遇突变，臣救驾来迟致使皇上如今犯了这失魂症状，已是百死莫赎，皇上如今说这话，臣实在惶恐万分。”
宇文曜在昏迷的时候虽然不能动也不能睁眼，但迷迷糊糊其实也能听到一些东西，方才刚从长时间的昏睡中转醒脑子一时转动起来有些吃力，现在已经缓过来，结合了这些人的反应和这人的声音，也就和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的“温丞相”的形象联系在了一起，虽然不知根不知底，却也能肯定这人的地位绝对不简单，先卖他面子总是没错的，于是从善如流地接道：“爱卿此言差矣，按照爱卿的说法，要不是有爱卿及时相救，朕现在都不知道曝尸哪个荒野了，哪里还有责备你的道理，反倒是应该好好封赏一番才是。”他一边装模作样地端着词，一边在心里吐槽这古代人讲话可真的是弯弯绕的之乎者也太拗口。
温谨言顿了顿，不禁狐疑地又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心里想了些什么，刚刚的一番对话便像没发生过似的被他揭了过去，没头没尾地直接道：“皇上离魂一事，还需谨慎保密，微臣一会儿差人整理一份宫内要职人员的名册，万望皇上这两日熟记。”
宇文曜心里巴不得高呼一声“正合我意”，面上却只是淡淡一点头，并略带愧疚：“有劳爱卿了。”
温谨言对这新得来的称呼实在无所适从，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可想想要是特意去纠正，又实在显得有些矫情，不知该从何下手，只好挑了个理由，匆匆离去了。
宇文曜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丰富的神情慢慢隐去，剩下的只有眼底一抹难以察觉的精光。
温季站在院外的无人角落，百无聊赖地用手里随手捡的小石子打着停到头顶树枝上的飞鸟。当他打第一只的时候，禁军过来查看过一次，一看是他，便没再多说随他去了。
他的准头极好，百发百中，半颗石子都不浪费。
当他打到第十三只的时候，终于看到温谨言从里面出来，满脸俨然写着“不悦”两个大字。
还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太医惹了他，扔下手里多余的碎石子默默跟了上去，帮人掀开车帘，然后翻身上车，扬鞭驱马。
待到两人出了皇宫，温谨言才低声开口：“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他无缘无故来了这么一问，温季当下也不做他想，顺口回答：“不太可能吧，虽说世间之大，可一个人的相貌、长相、气质都会受到出生和生长周遭的影响，哪怕只是细微的偏差，日积月累之下也必然是南辕北辙，就算是养在一个家中从未分开过的双生子都未必能长成一模一样，不过江湖上倒是有易容整骨的手段，听说那些人经过足够时间的训练，模仿到七八成完成不成问题。”他认真地回答完，也没去问温谨言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
车内的人半晌没有下文，良久，才从里面传出喃喃似的低语：“不可能是易容，离得这么近，我没看出半点破绽来。”
他的声音压得太低，轻易就被车轮和马蹄掩盖了过去，温季虽然听力极佳，却也只能听到几个零散的字眼，根本拼凑不出意思来，于是问道：“主子，您刚刚说什么？”
“没事。”这句倒是干脆利落地让他听见了。
温谨言自嘲地摇了摇头，连自己都觉得这无端冒出来的念头荒唐地很，多半是被早上那封密报扰乱了思绪，才会变得这么草木皆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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