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书放下，转头对萧北景冷哼了一声：“皇上居然还能回北梁来，真是让我大为惊讶，以至于认不出皇上的身份。”
萧北景道：“北梁一日还是我的，我就随时可以回来。”
宋祺然道：“再过几日，新帝登基，北梁就不是你的了。即便是现在，你也是个‘死人’了。”宋祺然一向颇为畏惧萧北景，现在却敢于如此和萧北景说话，目不斜视，只是身姿有些僵硬。”
他心底对于萧北景对南唐的不负责是有怨气的，他们这些人这么多年来跟着萧北景，忠于他，也忠于北梁。萧北景常常离开都城，所有事情都压在宋祺然身上，宋祺然虽然口中抱怨，但实则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坚信萧北景天生该为北梁的君主，能让北梁一统天下。一腔热血和忠魂付了进去，结果辅佐的君王突然甩手走人了。宋祺然现在的火气和委屈可要比被他怼了几句的萧北景大多了。
而作为理亏的萧北景却道：“宋家世代效忠的是北梁，我不在了，你辅佐萧正卿也一样。”
宋祺然被他气得差点一本书砸过去：“那你回来干什么？”确实太过气恼，之前的尊卑礼制全不讲究了。
“因为再不回来，北梁的江山恐怕要姓公冶了。”萧北景淡淡道，他本身并不在乎北梁到底落在谁手里。他对北梁皇室的怨恨埋在极深的地方，如若北梁另付他人能给他报复的快感，他甚至还会为此心情好上几分。但既然楚惜颜想要阻止隐世世家，他便回来出手帮忙，仅此而已了。
宋祺然一愣，没过多久便理解了萧北景的话，他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脸的错愕震惊：“你是说，萧正卿勾结外族？”
现在北梁朝堂上安插了很多萧正卿的人，只是宋祺然声誉极好，许多政务又离不开他，所以萧正卿一时也动不了他。他一直以为是萧正卿夺权，因为萧北景的出走，宋祺然对待萧正卿的态度也很消极，手中的权力也被分走了大半。
的确就如萧北景所说，萧正卿也是萧家的人，即便名不正言不顺，也可以做成名正言顺。但是勾结外族窃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宋祺然暂时把心底的怨气压了下去，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北梁皇宫。
灵堂上的蜡烛跳动了两下，昏暗的殿内忽明忽暗。
素衣站在萧正卿面前，手上三尺秋水在跳动的烛火之下显现出诡异的微光。萧正卿往后退了一步：“你……”
素衣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虽然我已经把外面的侍卫调开了，但是弄出太大的声音还是很不好办。”
萧正卿的手扶在宫殿上的柱子上，手指收紧：“杀了我你要怎么和朝臣交代？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会扶持合适的宗室子弟继位，你也得不到什么。”
素衣轻轻地笑起来，似乎对于这段猫捉老鼠的时间颇为享受，他抚了抚剑锋，含笑道：“因为你死在这里，会有另一个‘萧正卿’走出去，替你参加登基大典，替你成为北梁的新帝。”
“至于你的尸体……”素衣的目光落在灵堂前停靠的棺木上，“你不如就住了萧北景的棺材如何？”
萧正卿扣在柱子上的手指动了动，柱子上的红漆微移，露出下面的木头。他的声音出奇的冷：“另一个萧正卿，是谁？”
“不要拖延时间……”素衣往前走了一步，“我说过了，我怕翻盘。”
长剑横持，素衣轻轻一荡，人就到了萧正卿面前，剑也随之刺了出去。这一剑很是随意，至少对于素衣来说是这样的，但这样随意的一剑却是萧正卿避无可避的。
剑锋过喉，血光飞溅，尸身重重倒地。
这是素衣刺出这一剑是就已经预料到的场景。以萧正卿的武功，根本挡不住的这一剑。
然而剑光闪现间，没有血光溅落，落下来的，是萧正卿印在素衣胸前的一掌。
只一掌，就让素衣唇角留下血丝。他手中的剑离萧正卿的脖颈只有一寸有余的距离，而这一寸，此时却如同天堑。他低下头，去看萧正卿印在他胸前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很白皙，很好看。
但这并不是一个少年的手，萧正卿的骨架还远远没有张开。
素衣任由唇角淌着血，一剑刺了出去，逼近了“萧正卿”的咽喉。“萧正卿”的身体轻飘飘往后一撤，轻松地躲过了已经慢上许多的剑锋。
素衣按住自己的胸口，咽下喉间的鲜血：“你不是萧正卿，你是谁？”
“萧正卿”淡淡一笑，容貌并未因为他的表情发生任何的变化，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不是少年该有的声音：“我的棺材不太想让给他住。”
素衣的瞳孔猛然后缩，喉间的鲜血再也抑制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唇舌。
他的声音因为惊愕而显得扭曲：“你是萧北景！”
萧北景的手在脸庞边缘转了一圈，含笑道：“易容术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的。”
“你是故意的。”素衣用剑撑着身体，“你故意让萧正卿监国，就是为了引我出来。”他凄惨一笑，里面暗藏着血染的自嘲：“我居然真信了有人会不爱江山爱美人。”
萧北景恰好把易容的材料从脸上去掉，闻言道：“我确实更爱美人，可惜美人更爱江山，我也只好回来顾一顾江山了。”
素衣因为轻敌，毫无防备地挨了他十成十的一掌，体力已然不支，他咳着血，固执地问道：“什么意思？”
萧北景没有回答他，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后。
素衣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淡青色衣衫的女子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把剑。她碰到了素衣望过来的眼神，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道：“既然是隐世家族，就该有隐世的样子，不是吗？”
素衣笑起来，唇间不断溢出血来，精致美丽的容貌因为鲜血变得有些可怖。
“江山美人……”他低声道，“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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