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华是个商人，一个不会耽与声色犬马彻头彻尾的商人，他的心是把算盘，每一次跳动，都在计算几分有利可图
换作寻常花楼，一个有了身子的女人是万万不会买的，不仅接不了客，万一生产丧命，晦气不说，保不准还得留个麻烦。可他敢，他仅敢买，还好吃好喝的养着直到一朝分娩
他说
“若得女儿，有她娘一半模样，加上细心教导，将来必有大用。要是男娃娃嘛，样貌生的好自有的是人抢着要。实在不行就废了丢小楼做个打手苦工。总归不过一口饭，亏不去的”
那天，孩子的啼哭格外嘹亮，让产房内的女人更加相信自己遇到了贵人，此后即便落身青楼，也甘之若饴。而产房外的男人转动着手里的白玉手串，满脸的春风得意
楚红楼算是这里最大的妓院了，却依旧没什么风雅可言。薄纱暖帐，红袖添香端的就是怎么掏空客人的钱包。要是掏得少了，老鸨哪儿可是不好交待的
他娘生的美，一来便成了头牌，连带着他日子也过的不错。可时间长了，难免惹人怨怼。不过好在上头有人关照，她们也不敢太过分
三岁那年，刘德华把他送去了学堂，他好高兴，高兴到一度怀疑这个人其实就是自己的爹，只是有很多原因无法相认。那天，娘亲跪在地上，感激涕零
“谢谢，谢谢……”
他算得上聪慧，夫子很喜欢他，还给他开小灶单独授课。渐渐的，他明白了娘亲的营生是不好的，他也明白了为何那里面的女人如此善妒
他劝娘亲不要再做了，可娘告诉他
“日后考取功名，成家立业都得用钱，趁着娘还有几分姿色，多攒一些，这样你以后的路也就好走一些”
“别难过，等你以后考了功名，做了大官，那娘就有享不完的福了。这一时的苦算得上什么”
年幼的他信以为真，拼命读书，但是他们却说
“夫子喜欢你又怎样，还不是一个贱奴籍，聪明有什么用，努力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只能给人家做奴才”
“对了，你应该连奴才都做不了，只能做楼里的小馆儿，任人玩弄”
……
他不知道什么贱籍奴籍，只当这人看不惯夫子偏心，故意骂他，于是没忍住打掉了他两颗牙
也是这次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确实不是刘德华的儿子
刘大郎……，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孩自作主张冠上了旁人的姓，一个不识字的女人随口喊出的名。竟然也值得他曾为此自豪
不过事情依然是刘德华出面摆平的，此后他再没去过学堂，夫子也不知去向。刘德华给他请了新的夫子，只是这个夫子不再教他四书五经，不再教他何为君子何为小人
他教他歌舞乐器，教他饮酒作乐，教他如何讨人欢喜，教他怎么左右逢源……
这一刻他明白了，那个被他打掉牙齿的孩子说的是对的；他只能成为楼里的小馆儿，因为他的路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娘亲，在这世道中不过一粒微尘，只能随波逐流，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刘德华请的夫子教了他很多，却也远不如他在刘德华身上学到的东西。伪善、虚假、顺从、无情……
顾安的军营是严苛的，即便是对一个小孩子，也从不放松
天不亮就要跟着一起操练，抡不圆长枪就换大刀，实在不行，拿个烧火棍也得跟着一起练
张扬，肆意又自大，这是第一次见面顾一鸣给他留下的印象
他跟着罗大成进军营的第二天，拿着根竹竿跟在队伍后面比划。这人穿着一身银色软甲也不晓得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抡起手中的枪就打掉了他手里的竹竿，满脸戏虐的看自己
“哟，哪来的小娘子，实在不行就回去绣花吧，那不比在军营轻松？”
“你这杨柳细腰、白玉肌的，以后上战场都不用打，脱了衣裳就能迷倒对方一片，哈哈……”
四周顿时哄笑一片
笑声或许是没有敌意的，可他就是怎么听怎么听怎么刺耳，换不上从刘德华那里学来的任何一张假脸
他没有正儿八经的学过功夫，自然不是顾一鸣的对手，很快就被打的鼻青脸肿。四周的人也都在看热闹没有拉开两人的意思
顾一鸣虽看着狠，手下却留了力；可也正因如此，让他觉得自己更低贱，更卑微。所以他没有留任何余地，发疯似的对着人乱揍一通，手脚不够灵活，就用头，头被抵着就用牙……直到两人被彻底拉开才作罢
他来军营的目的本是接近顾安，可他咬伤了顾一鸣，顾安想必不会留他在身边；好在罗大成没说什么，依然让他留在火头军
军营虽累，却比他原来的生活好太多了。他们常常笑他长的跟姑娘似的，但看他的眼神却干干净净；他们笑他抡不圆长枪，挥不动大刀，操练时又会给他新的竹竿
后来他的竹竿变得更粗，也不再需要每天换，就算不发疯也能和顾一鸣打上几个回合，渐渐的，他想，自己是不是能不去小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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