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竹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邬瑶：“你只需要，在月中之前将他带离杨家即可。”
“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啊，很明显，你父亲不会同意的。”
“我相信有纪家和青莲书院作为后盾，父亲并不敢动你。”
邬瑶却摇了摇头：“杨女士，我想你恐怕对我有什么误解，换作是五年前，确实如此。但现在，无论是青莲书院还是纪家，都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我也并不准备拖他们下水。”
她说着无奈地耸了耸肩：“所以，很抱歉，我并不能庇护杨君悟。”
但下一刻，邬瑶却是话锋一转：“不过，也许我能从根源上替你解决问题。”
她毕竟是于鹿的母亲，虽然不清楚杨家的内幕到底如何，但她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杨书竹去死。
邬瑶话音落下，杨书竹却倏地笑了，那笑中带着几分落寞和嘲弄：“你帮不了我，你根本不知道这背后是怎样可怕的东西。”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杨书竹沉默了一阵，缓缓道：“如果你真想知道，入夜之后，再来这里见我。届时，我会让你看看，真正的杨家是什么样子。”
邬瑶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忽地耸了耸肩：“好吧，那就晚上见了。”
离开祠堂前，邬瑶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寂寥的院落。真正的杨家？杨书竹的这句话还真是内涵颇深啊……
不过，杨家的事先放一边不说，阴灵珠的事情是她首先要弄清楚的。虽说杨书竹告诉了她账簿的位置，但且不说这个情报的真实性和拿到账簿的难度。
她目前甚至还没有见过杨家出产的阴灵珠，也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就是埋藏在柏园宿舍后面的阴灵珠。
邬瑶眯了眯眼，首先……她还是要先弄点阴灵珠来看看，至于突破口嘛……当然就是纪康安那边。
回到竹里馆，正好遇上从外面回来的纪康安和庄青玄。邬瑶想也不想迎了上去：“爸，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纪康安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还没谈妥，杨老开出的价格很高，不过这批阴灵珠的品质的确很好。”
他说着看向了一旁的庄管家，后者则从善如流地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邬瑶。打开一看，里面躺着的正是一颗阴灵珠。
石珠硕大浑圆，入手后极凉，里面蕴含的阴气非常重，和当初她在柏园挖出来的有九分相似。余下那一分，是因为……里面没有之前她感受到的怨气。
邬瑶心下有些怀疑，但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她将阴灵珠放回盒子里递还给庄青玄：“的确不错。”
“何止是不错啊，这批货的质量比以往我们从滇南运回来的起码强上两三倍。”纪康安显然对其非常满意。
邬瑶的眸光沉了沉，纪康安可是鬼道的行家，如果连他都认为没什么问题的话，那么这阴灵珠中应当是没有怨气存在的。
但……滇南那批货她也见过，相比之下，杨家的货的确更接近于之前那七颗阴灵珠。除非是华夏出现了新的不为人知的阴灵珠出产地，不然，之前的那些阴灵珠十有八九就是出自杨家。
至于为什么没有怨气，倒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杨家藏着的秘密也不差这一件了。
虽然心中的猜测已经十拿九稳，但稳妥起见，她还是想要找机会再四处探探，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处出产阴灵珠的地方。
“邬瑶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身后兀地响起了一个清甜的女音，邬瑶应声回头望去，来人是杨代珊。
她今天穿了一条红色的襦裙，头发被梳成了垂耳双髻，蹦蹦跳跳的，活像是一只小狐狸成了精。
邬瑶眨了眨眼，伸手接住了小炮弹般朝她扑来的杨代珊，对方颇为亲昵地在她脖颈间蹭了蹭：“我早上来找你，结果春桃说你出去了，我等了你好久呢！”
“等我？”
“对呀，邬瑶姐姐，我想听你讲讲外面的故事！”杨代珊眨巴着眼睛看着邬瑶，不知为何，邬瑶突然幻视出了一条尾巴在她身后摆来摆去的。
“外面的事？”邬瑶看着满脸天真的杨代珊，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心中忽地生出了几分不忍。
算了，陪小孩子玩玩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来我房间吧，我们坐着说？”
“好呀好呀！”
二人进了房间，杨代珊捧着脸期待地望着邬瑶，这倒是让她突然有些无从下口。她低着头沉吟了一阵，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个清润的少年。
那应该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纪晏清带着她一起去了帝都。那是他们第一次去帝都，偌大的燕京城里，除了彼此，他们谁也不认识。
而邬瑶却因为贪吃冰糖葫芦而和纪晏清走散了，所幸他早已学会了寻踪觅影的术法，很快就找到了站在路旁茫然无措的她。
邬瑶本以为他会把自己批评一顿，谁知道，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跟她说。
“下次别再丢下哥哥一个人了，阿瑶不在身边，我也会害怕。”
很多年以后，邬瑶也依旧清晰地记得当年纪晏清说这话时，脸上那脆弱的神情。明明走丢的人是自己，但他委屈得却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所以，冰糖葫芦好吃吗？”杨代珊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邬瑶顿时失笑，思考了一阵，点了点头：“很好吃，脆脆的糖衣包裹着微酸的山楂，一口下去，酸甜的口感在嘴里混合。”
“那一定是很好吃了，毕竟能让邬瑶姐姐你十年都没有忘记！”杨代珊一脸深沉地点了点头，故作老成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邬瑶不由得讪笑，她不知道该怎样跟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解释……其实冰糖葫芦也没有那么的令人念念不忘，真正让她念念不忘的，是那个无论她走失在哪一条街头，都会精准无误地找到她，带她回家的人。
但可惜的是，最终他们还是走散了，站在忘川的两侧，此生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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