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住气，忍住声，克制住自己将拳头砸在钱琼脸上的冲动，容晚拂袖回了自己的马车。
掀开车帘，却见一人已端坐在自己的车厢内，正捧着手炉闭目养神。
没有出声，容晚示意一旁的随侍退下，自己上了马车，坐在他的对面。
马车轱辘转了起来，过了三条街，那人的眼睛才徐徐睁开，嘴角荡起一丝笑意，道，“容大人，一别经日，可安好？”
“荣王殿下，明知故问。”容晚也不再装什么样子，反而盘起双膝随意的一坐，道。
见她这样没章法，荣王寥宸倒全然不在意，反道，“说起来，没有通知主人家，便冒昧地上了马车是失礼了点。”
“不过，也只有这样，容大人才能看见本王的诚意。”
放下手炉，寥宸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放在二人中间的软垫上，道。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容晚粗略地看了一下，这里怕是有两万两，这笔数目就是对荣冠天下的荣王来说也几乎要掏空了府邸才能凑足这个数。
“你可以理解为，做哥哥的不忍见弟弟为难，便送上一些应急之物。”
“然后呢？”容晚没有接过，反问道。
“没什么然后。”寥宸笑得肆意，道，“就是用来赈灾罢了，这钱数散了也就散了。”
“荣王的心胸在下佩服。”容晚却别开眼睛不再看那些银票，推辞道，“可这钱，恕在下不能收。”
“当日你遍寻良匠，我遣人去助你，你推辞；今日这事迫在眉睫，你又推辞，是何道理？莫不是是容兄看不上本王？”寥宸将手中的暖炉一置在一旁的架子上，眉眼微抬，似有恼意道。
“王爷说笑了，荣王之名冠绝四海，谁人不知。”容晚推辞道，“但赈灾一事说来是陛下的吩咐，就是有银钱的短缺也该寻了陛下，哪有问王爷拿钱的道理。”
“所以不是不收，是不能收。”
话说到这里，容晚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一日荣王是殿下，这钱容晚便不收。
“没有银钱，你连米粮都买不了，如何能赈灾布施，怕是你这个布政使很快就要人头落地。”寥宸点破，道，“为兄奉劝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固执己见怕是两边都落不得好，到时候人嫌狗厌，更是处境艰难。”
“那便无须王爷费心了。”
见容晚意已决，寥宸收回了银钱，道，“既如此，那本王便不强求了，回府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马车在一暗巷停下，接应荣王的人已至。
“但你记住，若是你有需要，还是能来寻本王。”
“恭敬不如从命。”容晚与寥宸隔着车帘对望，马车渐行渐远。
随侍的书舒忍不住问道，“侯爷为何不收了这钱?”
“这钱收不得，若是收了，便是买我容家命的钱。”容晚徐徐道，“他若真心想出的是赈灾银，大可以给了陛下，用来填充户部，但他却绕过这一层给了我。”
“那他要的，就不止是表面上的这么简单，我又如何能收得？”
“眼下如何能解决了这燃眉之急?”
“去闲王府。”容晚靠在软榻上，眉眼微蹙。
闲王府位于城南的一处闹市，虽热闹，但却也和商贾居于一街，平日里别人都说是闲王不得陛下看重，才得了这样一个院子。
马车刚驶到门前，早有人站在屋外相迎。
“容大人，我家王爷已等候多时。”
进了殿，却见屋里人挤满了人，一个个的吹胡子瞪眼的互相对望着，容晚进门，也无人顾得上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领她进来的管家道，“这些人是附近的商贾。”
“一句话，没有钱就没有粮，要想赊账，不行！”出言的是一身青衣的施家米面店的老板，本就住在这条巷子里，就是容晚也听说施先生铁面之名，就是闲王在他这里也落不到好。
“可在下确实手头有点紧。”寥应清眉眼间皆是从容，反而一笑，人如温玉一般，道，“施老板，要不这样，你我也相识一场，素来也有几面之缘，本王将这宅子先押在你这里，换些米面可好？”
施老板思量半晌才道，“一千担，王爷也不要觉得施某贪心，现在这世道，米价是一天一涨，就这数也是看在交情上。”
一千担，那可真是黑心的价钱。
“好，那便一千担。”寥应清随口应下，一旁的管家却急得跳起来，道，“王爷，使不得，这可是圣上御赐之物，怎能如此胡闹！”
“本王没有银钱，又想要米粮去赈灾，不押了这宅子，又能有什么办法，想来陛下知道了也会宽恕。”寥应清复又道，“再者本王要离开此地数月，这宅子空着也无用。”
“不如也将我容家的几处产业也一并押上，看看能值多少？”容晚一笑亦道。
“摘开容府，其余的并不值几数，也就能换个八百担。”施掌柜道。
“书舒与掌柜的立字据。”
“是，施掌柜请。”
见生意已经落定，其余的商贾便抽身离开。
“容大人来了，上座。”寥应清将他身侧的位置让了开，打趣道，“不知道陛下知道我们这般砸锅卖铁地凑银钱，可会生出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倒是免了，还是换了银钱的好，户部拨了五千两赈灾，就算全拿来换了米面，我们也只有两千担，如何能够。”容晚微蹙着眉头，道。
寥应清一笑，道，“山前有路便走山路，水前有路，我们便走水路，这天地之大，不会有绝境之路。”
“容大人，至少如今我们已凑足十倍之数。”
寥应清的话让人宽慰许多，几乎将所有的产业都放了进去，才换一千八百担，但他却似毫不在意。
反而一笑置之，还打趣如今已有十倍之数。
“在下佩服。”容晚真心而言，这样的胸襟，自叹不如。
“明日我们便起程，去豫州！”寥应清定下了日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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