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支书，姚支书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老婆子这日子是活不下去了啊。”
一个老太太的哭喊声在门外传了过来。
姚冬梅一脸严肃，眼神中还隐隐露出不耐烦的情绪：“这一家子，又开始了，得让你看笑话了。”
江春花认真地烧着柴火：“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更何况是这么大一个村子，你快去处理吧。”
姚冬梅点点头，板着脸走了出去，很快外面便传来了姚冬梅冷厉的声音：“哭什么哭，你们家那点破事就是搞不明白了是吗？你说你小儿子不孝顺，那你就搬到你大儿子家里去住，在我这哭什么哭？”
外面的哭声顿了一下，老太太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大儿子家里不富裕啊，我去了，他们家就吃不起饭了。”
江春花没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还是走了出去，想要看看是什么情况，她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有些瘦削的老太太坐在姚冬梅家门口拍着大腿痛哭，只是满是沟壑的脸上不见一滴眼泪。
旁边站着的两个年轻人也瘦瘦小小的，看向老太太的眼神很复杂，有心疼，有恼怒，姚冬梅见江春花出来，没有说话，看向两个年轻人继续说道：“你们缺了你娘吃喝了？”
年轻男人赶紧摇头：“莫的莫得，家里有什么，都是先紧着我娘吃的，我们可不敢不孝顺的。”
姚冬梅看了老太太一眼：“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们俩，他们俩又不赚钱，家里穷得叮当响，我当然不满意。”
老太太理直气壮，坐在地上就叉起了腰。
姚冬梅气得想笑，每一次都是这一招，简直就是烦人。
“我说婶儿，咱们村家家户户都是这么个样，你要你儿子和儿媳去哪给你搞花样出来？”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他们给我搞点好东西出来。”
老太太鄙夷地看向儿子和儿媳，紧接着说道：“上次他们大哥就给我买了新衣服，他们就买不了？”
儿媳实在忍不住，开口反驳：“大哥两年就给你买了一件新衣服，你连他们家一粒米都没有吃到过，你……”
她的话没说完，老太太身手利落地跳了起来，抬手就给了儿媳一巴掌。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
她儿子上前，挡住母亲要打媳妇的手：“娘，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老娘把你养了这么大，你说我过分？”
“姚支书啊，你听到了没有，这日子啊，过不下去了，我老婆子实在是没法活了。”
她顿时又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
江春花看着这个明显在欺负人的老太太，心里都替那小两口觉得憋屈。
“我说，婶子，你嫌弃你儿子儿媳没钱，你就让他们出去打工啊，天天窝在这里当然挣不到钱。”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插嘴？”
老太太拍打着地面，跟江春花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江春花有点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姚支书，你说是不是？”
姚冬梅点头：“对，你让他们俩出去打工就能挣到钱了，你让还是不让，不让就别嫌弃儿子没本事，这是你自己拖累的儿子过不好。”
这话戳中了老太太的心事，她张了张嘴，不敢对着姚冬梅说什么，最后将矛头指向了江春花：“你个胡说八道的丫头片子，今天我不撕了你的嘴！”
江春花又退了一步：“你这个老太太怎么不让人说实话呢，我觉得姚支书说得就很对，你愿意让孩子出去挣钱才行啊。”
老太太不依不饶地要上前去撕打江春花，这一次，又被她的小儿子拦下。
“娘，就因为我是你捡来的，你就这么糟践我吗？”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就连不远处站着看热闹的人也都默默缩了缩头，生怕这事又牵连到他们身上。
这老婆子捡回来小儿子的时候，他们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你听谁胡说八道了？我怎么糟践你了？”
老太太明显有些心虚，她眼神左右游移着，不敢看小儿子的脸。
“我六岁的时候，亲耳听见你和我爹说的，这么多年我在家里任你们差遣，是因为我真的把你当成了我亲娘。”
小儿子说着，眼泪都落了下来。
他媳妇上前，伸手帮他擦眼泪：“莫哭了。”
老太太经过了短暂的慌乱，终于镇定下来：“那又怎么样，我养你这么大，你就得报答我，要不然你早就被山里的狼拖了去了。”
小儿子紧紧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眼泪也掩不去眼底的痛苦：“娘，我想报答你，但是我现在这样，怎么报答你？”
姚冬梅也很头疼这一家，家务事是最难断的，她也有些没有头绪。
“这样吧，你把你大儿子找来，你们说说怎么处理这件事，是要水生出去打工还钱还是怎么样。”
她想了一下，招呼了旁边的人去喊人。
老太太的大儿子就在村头住着，不多时就到了这里，看着自己的娘坐在地上，大儿子眼中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只是看向姚冬梅：“姚支书，你叫我来干啥子？”
姚冬梅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大儿子立刻点头：“那就让老二一家出去做工还钱吧，给我们家五百块钱，我们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五百？”
姚冬梅愣了愣神。
“姚支书，五百块钱救了他一条命，不算过分噻。”
大儿子神色淡定：“同意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姚冬梅转头看向水生，水生攥紧了拳头，点了点头：“我同意，但是我要求写契书。”
契书写下，签好名字，按上手印，水生整个人似乎都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在其余人都散了之后，他才看向自家媳妇：“要不然，咱把婚离了吧，你再去找个人好好过。”
江春花站在门后，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水生媳妇立刻拒绝了他：“不就是还钱吗，咱们出去打工，使劲干，一定能还得上的。”
江春花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是啊，钱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完全是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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