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湖紧挨笔净山北麓，湖面广阔浩瀚，凫丽山就是湖中岛屿，终年云山雾罩，远远观之，酷似两只戏水鸳鸯，得名凫丽。
山头本身不大，山主也就是堪堪洞神。
当年灵宝宗借冷山之手购买笔净山，主要便是看中此山地盘够大，将凫丽山收入囊中后，将来拓展有足够地盘，不过冷山买下山头之后，因为无法勘验出灵脉，再加上月府宫一直阻挠灵宝宗扩张，笔净山成了一块鸡肋，对灵宝宗来说，实属可有可无的资产，如果不是因为买山者是沈渐，后来那些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凫丽山山主也为此头疼不已。
祖师庙中，山主席青竹焦虑一脸，唉声叹气道：“诸位都拿个主意，此事如何应对？”
这次他们是被灵宝宗彻底拖下了水，那个云中道人授箓谱牒确实在凫丽山，而他的真正身份则是灵宝山客卿。
他望向掌律孙松风，这位掌律便是投靠灵宝宗的力主者。
孙松风轻抚长髯，看上去远没有山主那般焦虑，好像没有听见山主的问话一样，目光移向别处。
堂下另一名叫宋悠的长老大掌一拍扶手，说道：“事情都是灵宝宗搞出来的，既然这么多年无法通过月府的准许，我们是不是该向治所直接提出中止成为灵宝下山的申请，将云中道人逐出门墙，这样一来，整件事便与本山毫无关系，那位砍了严仙官的仙长也就不会再找本山麻烦。”
他的话得到祖师庙成员多数附和。
孙松风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悠悠道：“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当年灵宝宗同意将山头纳入其下山考察范围后，也不知是谁感极涕零，跪在祖师像前痛哭凫丽山大有前途希望，这会儿遇到点屁大的小事，就嚷嚷着要脱离，真想不通你这心境，是如何结丹成道，压下一路心魔的。”
他所指不止宋悠长老，祖师庙堂上有一个算一个，当年求他与灵宝宗尽早达成契约的至少占了大半。
包括坐在正中主位的山主何尝不是。
席青竹眉头皱出了好几道深沟，双手紧握扶手，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将身子前倾，“孙掌律，现在不是内耗的时候，还是得尽快找到云中道人，把他手里那张买山契拿回来。”
孙松风道：“他又不是我儿子，我怎知他去了何处？”
宋悠再一拍扶手，怒道：“灵宝宗此举不就是把我们架火上烤。”
孙松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不服气！那就去素矅仙宫找灵宝宗干啊！”
修行者讲究宁神静心，那也是在修行养气的时候，平时真没几个好脾气，宋长老也是山上有名的暴脾气，拍案而起，指着孙松风鼻子就骂：“好你个孙大胡子，当年若非你撺掇大家，哪会有今日之祸，说风凉话是吧！我宋悠今天就来见识见识你孙掌律这些年从灵宝宗捞到的好处。”
脾气暴归暴，他骂人还是相当有针对性的。
孙松风这些年与灵宝宗走得最勤，每年去灵宝宗拜山头，出面的基本上都是这位掌律，很难不让人怀疑，灵宝宗私下许给了他什么好处，毕竟上宗拥有他们这种小山头难以企及的修行资源，随随便便给出一两篇道诀，也能令他们这种小山头的修行者一生受用无穷。
这句话立马引起在座多数人共鸣。令向来注重形象的孙松风，面子上顿时绷不住，跳了起来，大声道：“打架是吧！那就打，看看到底是嘴硬，还是拳头硬。”
庙堂上的名宿长老纷纷出言相劝，可就是没有一个起身拉架。
“够了。”
席青竹头疼不已，遇上这么一帮只会打嘴炮的祖师庙成员，换任何一个山主，脑袋都会一个比两个大。
“为今之计，是要找到云中道人，劝也好，抢也好，从他手上拿回买山契才是正理。”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能阻止那个滈陵登山问道，让凫丽山彻底颜面全无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将买山契掌握在手中。
孙松风道：“云中道人又不傻，还会留在洞庭水治等着别人找上门不成。”
席青竹道：“我已经给治令大人联络过，确认云中道人没有登上渡船，他手上也没有载云舟一类法器，所以他还在洞庭水治的可能性极高。”
孙松风鼻孔中哼哼有声。
“既然山主都联系了治令，何不索性说明情况，把本山从这团乱麻中摘离出去？”
席青竹面色凝重，中食二指不断搓动。
他不是不想摘离这团纷争，而是无法做出决断，毕竟灵宝宗在太阴星垣是数一数二的垣中宗门，此次灵宝祖庭与月府宫的争端明显占据优势，一旦月府易主，对凫丽山来说无疑是重大利好，因此现在他并不想真正得罪任何一方，这才是他面临的最主要考验。
这时，山下传来尖锐的利器破空声。
祖师庙堂上所有人脸色都变了，这个声音正是凫丽山山门弟子发出有人强行登岛的预警。
“来了。”
孙松风极目远眺。
云雾之中两条身影款款而行，一男一女，男子一身白衣，如锦似缎，表面流动着金属质感光华；女子则一身浅灰道袍，手上握着一把乌鞘长剑，不施粉黛，却有一种别样风采。
最关键的是，他们竟没有一人能看出两人深浅。
席青竹双手不断在胸前揉搓，喃喃低语：“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山下门人早得到山门通知，不得出手阻拦，所以沈渐和宫素然登山并未见到任何人，就连山门处的警示，也是他们通过山门后才有人发出。
宫素然毕竟做过一宗之主，跑来别人山头问道这种事情仙朝大陆基本上不太可能发生，显得极其尴尬，“真的这么直接上去找人打架，不事先做点沟通啥的？”
沈渐这方面比她经验丰富多了，笑了笑道：“道首若是觉得不妥，一会儿站在旁边看热闹就是。”
他期望山上不止凫丽山本身的修行者在场，最好有灵宝宗下场才对胃口，让他一个一个垣中治所去找涂山月弦等人何其艰难，倒不如好好打上一场，再让魏鑫元请人捉刀，利用仙家邸抄大肆宣扬，比他主动找人既省心，又省事，一举两得。
反正都得打，哪里打不是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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