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的功夫,那十几个苦力各得了一吊钱,就把位置让出去了。
一个个,捂着吊钱冲去茶棚。
要了一碗茶后,居然坐在那哭了!
你没看错,是真的哭了。
“终于!挨过了三年,终于又能给家里买粮食了。”
“呜呜呜呜。”
底层穷人为了活下去,你完全想象不到,能吃苦到什么程度。
刚开始,他们会上山摘野草、树叶,煮成糊糊样的一大锅,闭着眼喝。
后来野草没了,他们开始挖草根、扒树皮,拿石碾或是石块碾得稀碎,掺上点水,尽可能煮成容易消化的糊糊,再苦再涩也比半夜饿得睡不着强。
然后,山上连草根树皮都找不到了,就只能吃土!
吃那种淡黄接近白色的粘土。
为了让土能顺畅拉出来,还会掺上水然后拿块布过滤出细滑的泥浆。
再把泥浆一小团一小团的晒干。
这样的泥饼子,不仅抵饿,嚼在嘴里口水会很快被它吸干,然后让你生出口干舌燥的感觉来。
之后你就会想喝水,非常想喝水。一边嚼着泥饼子,一边尽可能的喝水。
于是你就会觉得肚子没那么饿了,身上也不会冒冷汗了。
要说唯一的坏处,就是拉出来的时候会有刺疼感,就像是一块块小石子经过那里,时而刺、时而剌。
可随着水井河道的干涸,他们能喝的水也越来越少。
很多吃泥饼子的人,都会因为水喝得太少,而拉不出来,直接活活胀死。
而他们为了能活下来,开始把家里死去的人,相互交换。
你要问交换来做什么?
没错,你猜对了!
他们不是没有人性,只是为了——活下去!
端起桌上的茶碗,他们相视而不语,敬天敬地敬自己。
付了五个钱的茶水钱后,不约而同的起身离去。
那边,林月牙和徐四妹准点开张。
看着门外一眼看不到头的长队,林月牙咽了口唾沫,努力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按老夫人交代的,一步一步的来。
刚把一筐盐打开,还没倒进簸箕里,门前的婆子就喊了声:“不用拿出来了吧!这一筐我都买了。”
林月牙惊讶抬头,不是惊讶这婆子买得多,而是惊讶这话昨儿老夫人跟她说过。
“愣着做什么?收钱呀!”婆子迫不及待的将钱递过去。
回过神林月牙,礼貌道:“不好意思这位妈妈。主人家说了,今儿这盐啊,每人只能买两斤。”
“什么!有没有搞错!哪有你们这样做买卖的?真是见了鬼了,就没见过你们这种把到手的钱,往外推的。”
婆子一脸凶相的样子,像是要扑上去撕了她似的。
林月牙心跳加速,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嘴上却依旧重复着:“我家夫人说了,今天起,每人只能买两斤。”
“你这死丫头,信不信我去县衙告你?知道贩卖私盐什么罪吗?那可是死罪!砍头的!我劝你,还是别把我惹急了!不然,我现在就去县衙……”
话还没说完,婆子发出一声尖叫:“放开我!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我、我要去告你们,我要让你们人头落地,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各种要挟的话从婆子嘴里倒出来。
田二狗突然停下转身,架着婆子的二娃三娃也跟着停下。
“这位妈妈,我们这可不是谁都可以撒野的地方。看在你花了一吊钱的份上,我再问你一句,盐你还买吗?如果不买,请你离开。再这样闹事,我们不仅会把你请出东大街,往后东大街也再欢迎你!”
那婆子气得跟吹了气的癞疙宝似的,可面对三个正值壮年的男子,她一个婆子又能如何?
然而下一秒,婆子眼珠子一转:“你们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老婆子吗?现在欺负的是我,说不定一会儿就是你们!
咱们得连成一气,才不会受他们的欺负呀!”
比人多,区区几个男人,能有这长龙般的队伍人多?
她要这么容易被这几个男人打发了,以后还哪来的脸在桃源镇!
正当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时,长长的队伍……
无人回应。
就仿佛她是个空气,压根不存在似的。
队伍里的一些人,明明方才还在看她,下一秒却是将头转开了!
“你、你们……”婆子差点咬碎了那口老黄牙。
正她还想开口时,却听不远处有人道:“我还担心自己买不上呢!这下好了,少一个她这样的,能买上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可不是嘛!让她一下买走两斤,说不定还没到咱这,盐就卖光了。辛苦排了这么许久,我可不想空手而回。”
“……”
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婆子顿时哑口无言。
那种墙倒万人推的挫败感,让她瞬间清醒不少。
“大兄弟,我错了还不行吗?好歹我还花了一吊钱呢!两斤就两斤,我买还不行吗?”
她要是白花了一吊钱,还空着手回去,可没法交代。
如今镇上的活计可不好找,真要是惹得府里的奶奶不高兴了,将她打发了去,这日子就真过不下去了。
面子什么的,那都是有钱人才能有的玩意儿,她这样的婆子,别说面子了,里子都不配!
“求你了,我保证绝不会再闹。”婆子搓着手祈求道。
田二狗一点头,二娃三娃就将人放开了。
那婆子急忙冲了回去,只是这一次,再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姑娘,劳你称上二斤。”
这回,婆子连声音都格外温柔。
在场所有人,算是实打实的看了场‘变脸’。
有这婆子打头阵,后面的人别说闹了,连平日嗓门大的,今儿都掐着嗓子说得轻声细语。
田二狗在铺子里摏着盐块,林月牙不紧不慢的称盐包盐。
就在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时,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不适时宜的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哟!这不是徐四姑娘吗?我还以为,你徐四妹是嫁进了谁家的大门呢?合着,是嫁了个屠夫呀?
啧啧啧,可不得了呢!这怕不是桃源镇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女屠夫吧!这杀生啊,可是要遭报应的!你夫家就不怕你生孩子没屁眼?”
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见过一面的王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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