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因此，这会儿沈声晦看着沈观夜这个大儿子，那是满心的愧疚和骄傲。
“不辛苦，爸，伱平安无事就好。”
沈观夜受原主残留情绪的影响，也莫名地有些感动。
沈声晦微微点头，接着像是随口道：
“那鬼面阎罗是救国会的人？”
“不是，我问过他。他说他不是救国会的高手，只是一闲云野鹤尔，也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假话。”
沈声晦轻轻嘶了一声，稀奇道：
“竟然不是救国会的高手？”
“也是，虽然救国会最为大名鼎鼎，但敢于跟官府和富绅作对的人，也不仅仅只有救国会。”
事实上，这些年来随着前朝垮台，列强侵略不断，百姓生活一日比一日水深火热。
全国各地，各种各样的组织、结社可谓是遍地开花，源源不绝。
救国会只是其中实力最强，名气也最大的一家而已。
在救国会以外，类似的组织数不胜数，光实力和规模仅次于救国会的就有好几家。
鬼面阎罗不是救国会的人也很正常。
“鬼面阎罗也算是帮了咱们家，下次见面，你要好好向人家表达一下感谢。不，还是我亲自来吧。”
沈声晦觉得自己既然清醒了，就不该让儿子来扛事了。
“这……爸，鬼面阎罗神出鬼没，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都是他单方面联系我的。”
沈观夜只能这样说道。
不然他上哪去变出一个鬼面阎罗来？
“这样啊，那只能算了。”
沈声晦道，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这样也好。夜哥儿，这位阎罗大侠行的虽然是惩恶扬善，劫富济贫之事，但行事太过激烈，不是长久之相。这样的人可浅交，不可深交。”
沈观夜点点头，回道：
“放心吧，爸。我心里有数。”
创造鬼面阎罗这个马甲，虽说有面对不平事心中愤怒难耐的原因。
但究其根本还是不得已为之，是当初的绝境下，他没办法的选择。现在危机既然已经度过去了，他哪里还需要以身犯险，行古之豪侠事？
鬼面阎罗这个马甲，他本就打算慢慢弃之不用了。
改天换面，要行的是王道，而非诡道。
你当个除暴安良的刺客，能救几个人？
“对了，爸，你为什么要把周瑞安他们接到家里来？”
沈观夜忽然转了话题。
现在看来，他爹并不是忘了那天发生的事，也不是糊涂了，他是记得周崇宗究竟干了什么事的，也记得那晚他拼死对自己发出的警示。
所以，他真的很疑惑，父亲为什么要将周家的孤儿寡母接到自己家来抚养？
他自问不是个冷酷的人，不会因为父辈的孽而迁怒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身上。
但他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以德报怨到替自己的仇人养儿子，养孙子吧？
沈观夜觉得，自己能不对杨银娟、周瑞安这对祖孙赶尽杀绝，任其自生自灭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为什么还要替仇人养孩子？
为了标榜自己的高尚和有情有义？
不膈应得慌吗？
沈声晦双手撑床，又坐起来了些。
“我知道，将人接过来，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肯定不自在。”
“不仅你不自在，我更不自在，论关系，我跟周崇宗要亲密得多，我们那是多少年的交情？”
“但是，不接过来不行。”
“你是不是觉得，虽然我们两家关系近，但关系再近也还是两家人，周崇宗出了事，咱们对他的遗孀多有照顾就行了，旁人也看不出破绽来，更不会起疑。”
沈观夜不禁点点头。
他就是这样想的。
“但不对，这其实是个很大的破绽。”
沈声晦以一种循循善诱教导的语气说道。
“因为我想过了，假使没有发生周崇宗背叛一事，假使他和周寿文真是糟了横祸而与我们无关。”
“那以我的性格来说，肯定会将杨银娟他们接过来，亲自替周崇宗养孙子，并且一定会将他抚养长大，视如己出，想尽办法让他出人头地。”
说到这里，沈声晦深深望了儿子一眼。
“有时候，我们考虑事情，要按‘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我会怎么做’来思考，这样才足够周全。”
“所以，为了不让有心之人起疑，咱们办这件事，得当周崇宗背后捅刀一事不存在来处理。”
“如果周崇宗没对咱们起歹心？”
“如果周崇宗、周寿文的死跟我们毫无关系？”
“发生这样的事，我会怎么做？我们——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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