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傅老爷子详细的解释，黎漾才艰难地听明白了他跟踪傅清予，并萎缩到拍照留念的全部心路历程。
最开始，老头子听说了黎漾的遭遇，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差点拎着拐杖就从医院里冲出来打人。
最后是耗费了医院好几个医生护士的全部力量，才把人拦住。
之后，他就开始雇人跟踪傅清予。
每次看到那些人传回来的视频里，傅清予走着走着头上掉了鸟屎，走着走着不小心一脚踏进了水沟里，走着走着被迎风而来的一个塑料袋糊了满脸……
每次这种内容，都能让正在治病的老爷子笑得前仰后合。
原本那些负责照顾他的医生护士，很担心他会因为外面那些视频，收到刺激，导致记忆更难恢复。
完全没想到，老头子竟然这么爱看自己亲孙子被虐待的视频，并且每次高兴完后，病情都能有好转的迹象。
于是，管老头子的人就越来越少，他也逐渐开始放飞自我。
视频内容也逐渐从傅清予出丑，扩展成了和傅清予相关的所有负面内容。
手底下员工骂他的话，网上对他的负面评价，路人甲在采访中对他的恶评。
各式各样，品种齐全。
“漾漾，你进来慢慢看，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再从房间里出来都行。”
老爷子献宝似的把她拉到自己储存那些视频的房间，喜滋滋地展示了整整一屋子的碟片。
“我知道你在傅清予那个臭小子身边，受的全是委屈。不过你放心，爷爷知道了，以后就有爷爷为你出头。他但凡敢对你不恭不敬，爷爷就认你当妹妹。”
“啊？！”黎漾刚想拿碟片看看的手，僵在半空中。
偏偏傅爷爷没觉得自己这话惊世骇俗，还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我认识你当妹妹，以后那小子见到你，按照辈分，就一定要叫你一声‘姑奶奶’才行。怎么样？这个主意听起来爽不爽？”
黎漾听到这个计划，内心是很复杂的。
当年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让所有敌人闻风色变的傅老爷子，怎么现在跟个三岁小孩似的？
有些把戏，可能三岁小孩都看不上了……
“傅老先生，我会仔细看的。”她微笑，没有正面回答老头子的问题。
还好傅老爷子即使失忆了，依旧是个聪明人。
听话听音，大概明白黎漾的意思，但依旧似不死心地补充：
“漾漾，我的身体还有很多问题，尤其是记忆，半年了，一点要恢复的迹象都没有。你医术那么好，这段时间下班以后，来家里多看看我吧。”
明明前不久，他才说过不让任何女人接近傅清予的……
“傅老先生，我要看您的珍藏影片了。”
黎漾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干脆伸手，把老头子也拉到身边坐下，“您压了这么多张碟片收藏，就不怕万一有一天黎漾回不来，或者她真的死了，这些做的就只是无用功吗？”
“怎么可能回不来？”说起这个，傅老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满脸褶子都堆在一起，“漾漾有我这个爷爷在，怎么都不会走远的。”
黎漾侧目，看到爷爷发自真心的微笑，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
她随手拿了个离这个房间里沙发位置最近的碟片，放到了播放器里，同时打开了在天花板上收起来的投影幕布。
视频开始，第一个画面就是傅家老宅二楼书房的监控画面。
右下角的日期时间，可以看到，是她假死跳楼后的第二天深夜十二点半。
傅清予胡子拉碴，眼下乌青一大片，双眼布满血丝，整张脸看起来又黄又憔悴，出现在监控摄像头的正下方。
最重要的是，他像条狗似的，蹲在书房的墙角里，面对墙壁——捶墙。
他脚边倒着十几个酒瓶子，红酒白酒啤酒，一应俱全。
由于数量庞大，乍一看根本估摸不出他喝了多久，喝了多少。
糊了浅蓝色壁布的书房墙壁，在他坚持不懈的捶打下，逐渐被鲜血染红。
傅清予那两个看起来坚硬无比的拳头，此刻布满血迹，全是砸出的伤痕。
画面非常安静，如果不是听到傅清予肉做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墙上，发出沉闷压抑的声响，她都要以为是音响坏了。
“你刚走那一个星期，他每天都是醉成这种狗样子，然后在书房自残。”
傅老爷子悠哉哉地靠在软垫上，丝毫没觉得这样嫌弃自己的亲孙子有什么不对，
“刚开始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后来干脆退化成泥水了。哦对，刚开始的三天，他是睡在花园里那滩血迹旁边泥地里的。”
这些触目惊心的内容，从老爷子平淡如水的口中说出，好像都变得没那么严重了。
昏暗房间里，他的侧脸有一道明显的明暗交界线。
“他这种自残的内容没什么意思，换个他倒霉的看吧。”他这会儿的语气，更像孩子了，“架子上第六层，全都是，随便拿。”
说起傅清予倒霉，老爷子激动地摩拳擦掌。
黎漾按照爷爷的指示找到了碟片，放出来一看，果然是傅清予气势汹汹地从车上下来。
全身黑色系的西装，让他看起来高大笔挺，周身都弥漫着强大的压迫感。
结果没走出几步，他头顶上空就有一只喜鹊飞过，然后一大坨白色的、热乎乎的、还带着味道的排泄物，就正正落到了傅清予头顶。
还有一部分稀释的内容，从刘海流淌到了脸上……
“哈哈哈哈……这个臭小子！活该！做那么多坏事，就该天天被鸟屎砸中！”
傅爷爷看着看着，甚至激动地拍了拍手。
黎漾也和他一起看那些搞笑的内容，可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依旧是刚才那个监控的片段。
冰冷孤寂的深夜，烈火焚身的酒精，还有一个疯子似的男人。
她怎么都想象不出傅清予那样娇贵的人，不管不顾，大晚上的，睡在凶案现场……
假死逃生的戏码是黎漾自己计划的，所以非常清楚那一大滩血迹有多渗人，多么让人难以入眠，但傅清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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