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274.大傩之礼（二十七）
“烂棋，将军何出此言啊？今夜乃是除夕，一家人本该团团圆圆。二老思念将军，范某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范胖子跪坐在席间，把棋盘摆上案牍，伸手讨教。
一点烛光，照亮堂屋，隐隐可见，范督邮双眼精光内敛，太阳穴微微鼓起，举手投足尽显宗师风范，显然武功已经尽复。
前些时日，她思念刘备，肝肠寸断，搞得一身是病，苦不堪言。
家中两个女儿都劝她出去做事，打发时间。
如今她洗心革面，把刘备一双袜子埋葬，重新做人，在河东郡当差。
河东太守王邑，听闻关长生身长九尺，仰慕关长生高义。
请人做说客，招募关长生做个都尉，俸禄六百石，总领河东二十县尉，执掌河东郡治安。
关长生天生的武神，河东郡里说打架的，没人能从她手上走过超过三个回合。
哪看得上区区六百石的都尉？
一连来了三名说客。有俸禄六百石的长史，也有俸禄三百石的掾属。
寒门出身的掾属被放了回去，孝敬父母，莫做歹人。
河东卫氏出身的长史卫固，被关羽扣了下来。明年开春，偷袭郡城粮仓的时候，宰了祭旗。
卫固乃是河东卫氏嫡系。
《三国志》中杜畿评价卫固:“为人多计而无断”。
卫固确实是太守派来给关羽做说客的。
实则是代表家族，来和关羽结盟来的。
只是她并不晓得，正在家里养病的尚书郎，河东裴茂。早先已派族人给了信件，许诺资助关羽杂粮一万斛，钱二百万。并且要关羽一定把卫固做掉。
尚书郎裴茂，为何要这样做？难道她不知道卫固要举孝廉的吗？
原来，一百多年前，裴氏与卫氏原本都是河东郡城——安邑城的世家大族。
两家先后成为郡望，共同开发安邑城西南的盐池，年入巨万，世官两千石。
然而，五十年前，卫氏联手十几个庶族，把裴氏赶出了安邑城，赶到了闻喜县。
开发盐池的事情，也被卫氏独占。
裴氏也干脆不再做盐，专心在闻喜县开垦，产粮与卖粮，反而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粮食大户。
但深仇大恨的种子已经埋下，绝无转寰余地。
两家一个管盐，一个管粮，为了昔日的恩怨，总是斗得天昏地暗。
全不顾乡党之情。
一听说卫氏的晚辈卫固要去关羽那边做说客。
正在老家养病的尚书郎裴茂，即刻修书一封，命家人伪装成黄巾妖贼人押运粮草去了。
这是裴氏在向卫氏寻仇！
关羽拿了裴氏的好处，自然要替裴氏把事情干得漂亮。
搞出如今这番局面的河东卫氏族长，立刻变了脸色。
明白卫氏不可能再与关羽联手，只能站在官府这边。
即刻请出族里一位担任过郡守的族姥，去找太守讲和。
太守王邑见卫氏已经知错，肯捐出五百万钱，十万斛粮食，救济瘟疫灾民，很是欣慰。
可朝廷的平乱大军要到正月中旬左右才要抵达，自己也拿关羽没什么法子。
于是看向自己府内的官员与属吏，问何人敢前往解县，把卫长史救出来？
“在下愿前往一试。”
范青举起自己肥嫩嫩，蒲扇大的手掌，站了出来。
她本就是太平道的信徒，又在巨鹿郡总坛精修过十多年的内功。
她去找渠帅关羽放人，自是最合适的人选。
“来来来，关将军，除夕之夜，咱们不分对错，不说立场，对弈一局如何啊？”
范青本来是带了酒的。
但她听说关羽治军极严，当值者不可饮酒，故而只备了肉与棋盘。
关羽看不起范青手段下作，于是鼻孔对人。
但看到桌上有肉。还是放下手中那卷《春秋》，坐在范青对面。
两人猜过先后，范青摆好座子，先落了右下角一个星位。
关羽见她摆棋熟练，落子从容，知她是个熟手，反倒收起了小瞧的心思。
范督邮虽然绝口不提诏安之事。
但关氏二老却叨叨不停，闹得关羽很为难。
“咱们关氏，几代人在解县耕作，历来是解县良民，徭役兵役没有不去的。”
“如今府君开恩，为咱们举荐一个都尉官职，这是咱们关氏几代人修来的福分。”
都尉虽小，只有六百石。
但这样的官职，管着一郡治安，哪怕是河东裴氏与河东卫氏也不敢小瞧。
在一辈子都没踏出过解县的关家二老眼里，一县之令就是苍天。
能管着二十个县的一郡都尉，在富饶的安邑城做官。
那就是天外有天，人上之人。
关氏二老没读过书。
村里也没人知道“都尉”是什么，只知道一个“县尉”。
按理来说，二老不应该明白这些。
熟读《春秋》的关羽，自然知道，这都是范青告诉二老的。
范青告诉二老，郡守要请关羽做一个天大的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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