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柠怪异的看了两人一样，不明白她们这些年轻人怎么对作毕感兴趣。
她不由再次确定道：“你们当真想看？”
程锦和陆染齐齐点头道：“想。”
陆柠摊手：“成吧，明儿下午你们上完课我就带你们去。”
毕竟她是个开明的家长，孩子对未知的事物好奇，她该满足她们的。
确定好一桩大事儿后，程锦就开始边捻羊毛边琢磨阿支的事情。
既然大家对毕摩无比信任和崇敬，那么，是不是就有回旋的余地呢。
不过这事儿不是她能插手的，她最多只能提一两句。
有一就有二，周一的课上的顺利，周二自然也是没什么问题的。下午的课一上完，程锦和陆染便急忙跑回宿舍找陆柠。
文洮和林蔚听说之后，对毕摩和作毕仪式也是非常感兴趣，自然也跟在身后，跟着陆柠和江言去感受毕摩的神秘魅力。
让程锦没想到的是，今天作毕的竟然是阿支家。
阿支家在村尾，矮矮的几间土坯房围成一个宽敞的院坝。
阿支身着一套红黑组合的彝族衣裙，外面披着羊毛白色查尔瓦跪坐在院坝中央。
而与她相对而坐的，看样子应该就是大毕摩。因为那人跟拉呷有几分相似，穿着更是让人觉得尤为高大威武。
他身着法衣、头戴法笠，左手持法扇右手持法铃。此刻正摇着法铃，时不时晃动法扇，嘴里还哼唱着晦涩难懂的经文。
程锦望着将阿支和大毕摩围成一圈的身着彝族服饰的村民，悄悄扯了扯陆柠的衣角，压低声音道：“柠姑姑，他们这是什么仪式。”
她心里有点慌，怎么感觉这是专门为阿支举办的仪式，难不成是出嫁的作毕仪式？
还有围着的这些人，怎么就没人出来阻止。十二岁的孩子嫁人，这可是犯法呀。
陆柠眼神微眯，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淡定：“看看再说。”
她心里冷笑，阿支的爹妈也是奇葩，为了两个小儿子，竟然要将阿支嫁的换彩礼。
说的好听点是嫁，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卖姑娘。真当她死了不成，她和江言大可收回对她家的资助。
至于卖姑娘的钱，能让她两个儿子坚持到什么时候。若当真如此，那么她家从此与她毫无瓜葛。
当初她就是看在这老两口年龄太大，老来得子还是双胞胎的份儿上，对她家异常照顾。甚至自掏腰包替他们修缮房屋，补贴孩子的奶粉钱。
如今看来，当真是愚昧无知、冥顽不灵。
真以为有了儿子就万事大吉？等老两口归西的那天，看谁来照顾两个儿子。
要她说，阿支比两儿子强的多，就该让阿支继续读书。
阿支的成绩好，即便不能去锦城上学，那也能在山下上中学。再不济，也可以读个五年制大专、三年制中专，哪一条不比辍学嫁人强？
陆柠脸色铁青，程锦看了都有些缩脖子，不敢再多问。
还是江言默默的握住她的手，无声的安抚她，这才好了些。
阿支的爹妈不是没看到陆柠几人，只是故意无视，并且眼神里还带了些得意。
连村里最有名望的大毕摩都不反对这门亲事，外人有什么理由插足。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点送走还少费些粮食，老两口的心思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江言眼神淡淡的扫过去，此时无声胜有声，老两口这才收敛神色，专心盯着大毕摩作毕。
程锦心里着急，但却无能为力，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让她很是挫败。
即便是当初刚接手蜀锦坊，并且面临极大的困境时，她都没有这么有心无力过。
蜀锦坊到底是自家的事儿，她可以全凭一腔热血去努力，去奋斗。但阿支家的这事儿不行，她没理由去插手别人家的事儿。
想通这一点后，程锦更加沮丧了。
“欸，小锦你快看。”陆染一阵推搡将她推清醒。
她掀起眼皮看过去，继而猛然瞪大眼睛盯着在院坝中央唱跳的大毕摩。
大毕摩边跳边哼唱，手里的法铃传出直击心灵的“叮铃”声。
然而，就在表演到最高潮的时候，“叮铃”声猛然消失，而大毕摩的动作也随之戛然而止。
程锦以为是表演结束了，却不想原本安静围观的人群忽然吵闹起来。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彝语，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出这个作毕仪式似乎出现了问题。
不过，对于其他人来说许是坏事，但对阿支而言，应当是幸事。
她看到阿支原本无神的双眼此刻异常明亮，但很快她就低下头去，掩藏起内心的喜悦。只是从程锦这个方向看过去，还能看到阿支微勾的嘴角。
程锦松了口气，开始看起热闹来。
很快，大毕摩猛然摇响法铃，将吵闹的人群震慑住。
众人的视线重回到大毕摩身上，程锦也不由的注视过去。
“??(???????)??”大毕摩首先说了句彝语，随即，抬头望向天空久久不语。
似是在占卜、似是在心里掐算，众人都默契的静静等待。
“送她出去。”
大毕摩指着阿支，留下一句话，随即轻飘飘迈步而出，径直离开阿支家。
这句话后面其实还有一句，那就是要么读书，要么打工。
但是，这种情况下显然不能说太多。
大毕摩的一句话瞬间打碎的老两口心里的愿景，老两口脸色极其难看，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呵～”陆柠讽刺一声，随即带着程锦几人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而她那声轻哼也被淹没在吵闹的人群中，没掀起任何波澜。
回到学校，程锦才开口道：“柠姑姑，你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看陆柠一脸淡定的模样，要说不知道什么内情，她是不相信的。
“姑姑去找过大毕摩吧？”陆染抬手遮住嘴角悄声道。
她觉得一定是这样的，否则大毕摩怎么会站在阿支这边。
说起来也是悲哀，像阿支这般会被早早嫁出去的女孩儿不在少数。她们早早成家，运气好的会被当成童养媳养到成年，运气差的，那可就说不准了。
陆染同样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悲哀，这趟支教之旅，终究在她那未曾经历过风霜的心上划上了一笔浓浓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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