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莹莹的话掷地有声，震得屋里几人都是一时失语。
半晌，脸色青白的老三才勉强干笑着道：
“娘，没、没这么严重吧？”
在他看来，大哥不过是朝着大嫂吼了几句而已，连手都没动。
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怎么被她娘一说，就好似下一刻，他们全家就要被拉去刑场上斩首示众了似的？
“没这么严重？”
金莹莹哼笑一声，道：
“没有哪个大奸大恶的人生下来就是大奸大恶的。
不过都是从小恶做起，日积月累，日渐猖狂。
这才成了大奸大恶！
若是他们身边有人不是纵容，而是阻拦。
也许，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下场凄惨的佞臣了。”
她又将目光转向大儿子，道：
“身为母亲，我理应教导你，不要去做恶事，哪怕再小也不行。
不过，如果你实在冥顽不灵，我也不会勉强。”
她微微一笑，面目甚至看起来有些和善。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万锦舟彻底变了脸色。
只听她一字一字道：
“所以，现下，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向你的妻儿道歉，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故错重犯，我可以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二是，为了不让你连累我们这些无辜的家里人，从今以后，你不必再回学院读书了。
跟着你二弟去田里种地吧。”
“什么？！”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几人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李美莲生怕丈夫因为自己而失了大好的前程，连忙抱着招娣跪倒在地，道：
“娘，其实……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多嘴的！
如果您老生气的话，就拿我出气吧，千万不能让夫君不读书啊！
读书是夫君一生的理想，如果、如果你当真这么做了……
夫君他一定会难过的！”
万锦风也连忙劝道：
“是啊娘！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让大哥不读书。
您这做法……也太过了吧……
咱们一家都是贫农，都靠着大哥将来出人头地，带我们一起发达呢！
难道、难道您以后不想过上好日子吗？”
“靠人不如靠己。”
金莹莹却是双手抱胸，油盐不进：
“我指望着他带我过好日子，还不如我凭借自己的双手，让我自己过上好日子。
今日，他辱骂妻儿我不阻拦。
待到将来，等我老了，不能动了。
他来辱骂我的时候，又有谁会帮我阻拦呢？”
两人顿时语塞。
看着大儿子瞪着自己那近乎仇恨的目光，金莹莹毫不退让道：
“你想恨我就恨吧。
但是，要我纵容你如此逞凶，我却是万万不能！”
听到他娘如此决绝的话语，万锦舟不禁咬紧了牙关。
要他放弃读书？
除非杀了他！
相比之下，只是道个歉而已。
倒是显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万锦舟权衡再三，最终，还是木着脸走到了李美莲的面前，语调硬梆梆的道：
“对不起。”
金莹莹都被他给逗笑了，道：
“你道歉，让别人跪着听啊？”
此时，李美莲还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呢！
没办法，万锦舟只能先将对方扶起来，又道了一次歉。
“没、没事。”
第一次听到丈夫的道歉，让李美莲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
“好了，皆大欢喜！”
金莹莹倒是没再为难大儿子。
一拍手，便招呼着几人继续吃饭。
万锦舟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敢再违抗这个女人的意思。
这种畏惧却是和以前不同。
以前他会听话，不过是出于孝道，以及害怕他娘闹事给他丢人而已。
可是现在……
这种惧怕，更像是因为身边出现了一只未知的生物。
他不知道她会说什么，更猜不透她下一刻会做什么。
她好像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一举一动都在他预料之内的娘了。
而人对于未知，总是充满了恐惧。
万锦舟只得硬着头皮回到了自己的位子，默默地捡回了自己的碗筷。
然后味同嚼蜡的继续吃完了剩下的饭。
小招娣将眼前发生的一切从头看到了尾。
虽然因为年纪还小，她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
她却知道，她和娘不仅能上桌吃饭，还能有肉和蛋吃。
爹爹吼了她和她娘，但也没落得什么好处。
还有奶奶……
以前，她怕这个奶奶怕得要死。
自从奶奶拿针扎她以后，她再也不敢独自留在家里。
不管娘去哪里，她死活都要跟在她娘身边。
甚至，夜里做梦，也常常梦到奶奶忽然变成了一只狰狞可怖的怪物。
啊呜一口，就把她给吞掉了。
但是现在，当她再次面对这个奶奶时。
那种深入骨髓的惧怕，竟是……好像变得不那么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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