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廷月的父亲是个无所事事的混混，而母亲眼里只有弟弟。
王廷月只有努力读书证明自己有更大的价值，才能在这个家里活下去。
升到初中后，老师信任她，委以重任让她保管班费，钱却被弟弟偷走拿去花掉。
王廷月讨要不成，还被母亲打了一顿。
班级公款缺失的事情暴露，校长了解以后没有过多为难她。
而是自己将钱补给了老师，并让老师出面澄清一下，让她不要太在意。
那时零零散散就有一些关于她和校长的谣言传出。
有说她是校长的私生女，还有说她是校长养在外面的人。
王廷月始终记得校长的维护，她坚持接一些作业辅导想把校长的钱还上，于是中了姚嘉霁的圈套。
本以为是接了姚嘉霁妹妹的作业辅导，却没想到被他骗到酒店，差点被迫发生性关系。
好在警察来得及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人拍到两人进入酒店的照片并发布在社交平台上。
于是舆论在网络上发酵，王廷月成为被同学霸凌对象。
不过可能不仅如此，据调查，王廷月的父亲正在打听将她卖入情色场所的高价渠道……
“我们的工作人员根据网上相关热度的数据分析得出结果显示。”
“更多自诩是她同学的匿名用户，其实并不是南中的学生。”
“而是网上不认识的陌生人，年龄段分布在15-30之间，多为……”
张煦说到这里，顿了顿，无法再继续讲下去。
斐燃突然间就明白了张煦叔叔未尽的话语后面是什么。
“像她这种女孩 我见得多了。”
“小小年纪就出去开房，真是不知检点。”
他们随意指点网络上的陌生女孩说道。
女孩混乱的情史他们仿佛了如指掌，他们化作天花板，化作落地灯，化作床底下的一粒灰尘参与其中。
虽然他们根本不认识人家，但是深知事情的真相。
“我就知道是这样，我肯定说得没错。”
“这辟谣一眼假，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
他们像是被人扼住喉咙的伥鬼，躲在见不得人的阴暗角落，发出尖啸的叫声。
自卑阴暗嫉恨愤慨猥琐不堪，对所有优越于他的人事物的愤恨仇视，对想得不可得的人事物贬损侮辱。
自怜自哀也是自恃自得。
斐燃重重吐出一口气，在那里站了许久。
怎么能算得上为人父母的加害者，本以为逃出虎口，又跌入至亲布下的万丈深渊。
那种伤害体面又尖锐，让她痛得毫无反击之力，还要假装自己三生有幸。
她当时该多么害怕无助，才会选择放弃生命。
他无法感同身受王廷月的处境，但只是听着，就觉得很难过。
在别人眼里看似大惊小怪的背后，却是她常年被忽视和利用的麻木。
这就好像吃着最喜欢吃的菜，菜里突然出现了一只血糊糊的手指。
而且别人都说这没什么，只有你自己忘不了那种瞠目结舌的感觉。
——
沈予结束的还算早，他跟斐医生告别后从门诊楼下来。
医院一楼大厅里人来人往，大多数人或焦急或无聊地等待着。
他穿过人群，去医院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个打火机。
然后站在医院楼下吸烟区的墙角，从口袋里拿出手指那么长的一个黑色小圆筒。
打开来从里面倒出一颗锥形的棕色小塔，伸手将它点燃。
沈予随手从花坛里捡出一块石头，把塔香放了上去。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希望缭绕的烟气可以把胸口的浊气吸附着一块带出去。
塔香燃到一半，干燥的木质香气在周身弥漫开来。
沈予凝神静气，几次呼吸过后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小小的一支很快燃完，沈予看着它全部燃成灰烬，随手倒进了垃圾桶。
将石头放回花坛里，坐在绿植旁边仰起头，闭上眼睛。
吸烟区很安静，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他在这。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人过来了。
沈予听到两个人压低了声音在讲话。
“我还当她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呢，找男人找的人尽皆知了。”
“我可丢不起这个脸，还等她读什么书，把她送去夜总会那钱不是来得快又多。”男人咒骂一声，吊儿郎当地说着。
“嘘，嘘！你小点声，一会还要去学校接着要钱呢。”女人拽着男人的胳膊，压低了声音。
“那几个动手的小娘们，家里应该也挺有钱的，哭的时候别忘了提几句。”
“我倒要看看她们老子会不会出钱摆平，记者找了吗？”
男人的话里话外都是算计。
“找了，这下要么给咱一笔钱，要么给儿子安排进南中，不然我就天天去闹。”
女人的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喜气。
“我就说你眼皮子浅，算了，一会你别说话，哭就行了，剩下的我来说。”
“不给钱就想了断，哪有这么美的事，有了钱，儿子想上哪个学校去不了啊。”
说完，男人又想起了什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你那劳什子周老师，你不是说他能给儿子安排进去吗。”
“儿子说那男的还挺喜欢死丫头，不行就把她送过去，还花什么钱。”
“这死丫头笼络男的倒挺有本事，一看就是你下的蛋。”
男人嘴里调笑着，在那女人的屁股上拧了一把。
“混蛋，那可是你亲闺女。”
女人娇嗔着打掉男人流连的手，白了他一眼。
“那不是正好，老子养了她这么多年，也算给老子出力了。”
“先把钱要到手吧，记者一会就来了，那死丫头在哪个病房啊，你把衣服拉出来，头发也弄乱，装得像点。”
两人推搡着匆匆忙忙走远。
沈予讽刺地扯起嘴角嗤笑了声。
随即又闭上眼睛，把头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这几天他一刻都没有睡好过，可能是刚刚的放松治疗起效了，积攒了好几天的疲惫都在这一刻成倍地涌了上来。
他困了。
只闭了闭眼，头就不由自主地歪向一边，意识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身体不住下滑，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人托住了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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