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见杨骁的情绪稳定下来，暗哑地对他说：“叔，去签字吧，不要再让秉文大哥待在这么冷的地方了。”
杨骁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成串的泪水从凹陷的眼窝中涌出来，沉重的哭声像刀子一般戳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杨叔……”林易极力压制住悲伤的情绪，此刻，他要保持冷静。
杨骁的哭声渐渐变成了低吼，像一头被夺取幼崽的猛兽，无助又悲怆地看着躺在黑色塑料袋内的儿子。
“秉文，爸爸来送你了。”
“秉文，这里太冷了，咱不在这里待了。”
“儿子啊，你走的时候痛苦吗？儿子啊……你……”杨骁声音沙哑，“你让爸爸以后……可怎么活？”
巨大的悲哀袭击了他们，所有人的情绪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门开了，工作人员再次走了进来。
“人已经走了，大家节哀顺变，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吧！”
林易拍了拍杨骁的肩膀，杨骁的身体依旧在颤抖，但却停止了哭声。
“是该让他入土为安了，这里太冷，太寂寞了。”
说完，杨骁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向门外走去。
其中一名工作人员上前，将黑色塑料袋重新拉上，将杨秉文的尸棺再次推了进去。
杨骁没有敢回头再看一眼，他怕他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林易、小磊还有寒玉，他们回头看了一眼，大家的眼中都含着泪，依依不舍地在心里向杨秉文道别。
填完表格，签完字后，一位女性工作人员问：“你们还要进行遗体告别仪式吗？”
杨骁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地掉眼泪。
其他人也没有说话，只看着面容憔悴、痛苦的杨骁。
女工作人员没有追问，只耐心地等着他们答复。
这时，杨骁说：“不了，我儿子已经在那里待得太久了，让他走吧，走吧……”
看得出这位女性工作人员刚来没多久，年轻又感性，她眼中带泪地劝慰着杨骁：“大叔，您别伤心，您儿子去了天堂，他在天上看着您，一定会保您长命百岁，事事顺心的。”
杨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大厅内响起，他朝着女孩点了点头说：“小姑娘，谢谢你。”
女孩没有再多说话，拿出一张单子让他确认、签字。
杨骁颤抖着双手签上自己的名字，只有两个字的名字，他却写了好久好久。
签完字后，女孩说：“大叔，您和家人到拣灰室等吧。今天不需要排队，一个小时后，您就可以再见到他了。”
女孩没有直接说出，一个小时后，他就可以拿到他儿子的骨灰。而是对他说，他可以再见到他的儿子。
这份善良的心，感动了杨骁，也感动了小磊、寒玉和林易。
他们感激地看着女孩，女孩的眼里闪着冬日午时温暖的光芒。
女孩拿着单子走了出去，另一位工作人员上前，将他们领到了拣灰室。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几张残破不堪的灰色凳子，整个房间呈现着一股阴郁、昏暗的色彩。
“我们以后也是这样吗？死了、被烧，然后变成尘土。”寒玉问。
小磊说：“人活着一辈子本来就很难，没想到死了还要被拿去烧，好可怕。”
林易脸上的神色悲哀又冷凝，嘴角扬起一抹蔑笑：“还有比活着更可怕的事吗？烧了也好，生来赤条条，死了也什么都别留下的好。”
寒玉勾着小磊的胳膊，紧紧地，她有些害怕。
在她那个年代，人死后都是被土葬的，为什么现在的人死了还要被拿去烧。
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死人是不知道痛的，是不知道自己被扔进炉火里，被烧成灰的。
但一想到自己将来死了以后，也要被拉进这里，她便觉得恐惧。
小磊可以感受到寒玉在害怕，她的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胳膊，指尖的力量掐的他胳膊生疼。
他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别害怕，是人，都要经历这一遭。”
杨骁一直默默地站在房间的东北角，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易没有去打扰他，只是一直观察着他，生怕他坚持不住倒了下来。
从来没有觉得，一个小时的时间竟然过得这么漫长。
“杨秉文家属！”突然传来的声音，惊到了他们。
杨骁颤颤惊惊地应了一声：“在，我在。”
拣灰室朝南方向的门打开，一名工作人员推着小车走了进来。
小车坑面上是烧完的骨灰，还有一些没有烧干净的碎骨。
“出灰了，拣吧！”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说。
杨骁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林易扶着他。寒玉害怕地躲在小磊身后，时不时探出头看一眼。
原本躺在坑面上的人，只剩下一堆灰和没有烧完的碎骨。
“没拿骨灰盒吗？”工作人员看了一眼说。
林易这才想起来，来的太匆忙，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没有骨灰盒怎么拣？放口袋里吗？”工作人员的态度有些不好，他大概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连装骨灰的盒子都没有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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