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娟的脚步极为沉重，脚踝处就像被石锤捆绑住一般，艰难地向沐寒玉身边挪步。
“寒……寒玉，你怎么了？”她的声音带着些不确信，甚至有些恐慌。
沐寒玉一直蜷缩在角落里，头部埋在两膝之间。
她看不到她的脸，不能从寒玉的面部表情里看到她的内心。
夏文娟一步步靠近，心如被鼓槌重击一般地震动。
片刻，夏文娟终于走到了沐寒玉的身前，她弯腰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扶着沐寒玉紧抱双膝的两臂，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别……别碰我……”沐寒玉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
此刻的她，对于夏文娟的触碰极为抗拒。
夏文娟“倏”地收回双手，突然地收手，惯性差点让她向后仰过身去。
“别碰我，别碰我……”沐寒玉还在歇斯底里的抗拒着，她没有抬头，身体也在不断地颤抖着，不断地向更角落的地方挪动着。
站在一旁的刘小艺有些不知所措，她和夏文娟不一样。她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更不知道寒玉在怕什么，又为什么这么抗拒夏文娟的触碰。
刘小艺跟着蹲了下来，靠近沐寒玉，铜铃般的声音响起：“寒玉姐，你怎么了？”
沐寒玉没有出声，只一味地蜷缩在那里。
刘小艺不自然地也伸出了手，想要去安抚她。可就在手指刚要触碰到沐寒玉的胳膊时，她再次躲了过去，并顺势又挪了挪身体。
刘小艺也有些呆怔，她比夏文娟更糊涂了。
她看向夏文娟，那双呆萌的眼睛眨巴眨巴着，似是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文娟没有做声，也没有给予刘小艺反馈。她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双手同时握拳，长长的指甲用力地抠进手掌心，针扎似地疼痛感让她清醒。
她稳着心绪，劝抚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沐寒玉。
“沐寒玉，你站起来……”她的声音坚决冷漠，“你现在这个样子，做给谁看？”
刘小艺一怔，莫名又惊惧地看向夏文娟。
“文娟姐，你在……说什么呢？”
“小艺，你别管……”夏文娟突然弯腰，一把拉住沐寒玉的右胳膊，试图想她拉起来，“你给我站起来！”
沐寒玉还未从姜淑媛说的话中回过魂来，全身都散了力气。夏文娟这双臂的力气虽不是太大，却还是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夏文娟一直抓着沐寒玉的胳膊没有放手，直到，沐寒玉微微地抬起了头，看向她。
寒玉的脸上已满是泪痕，眼角还有几滴泪没来得及落下，嵌在颧骨之上。
她原是不敢看夏文娟的，可文娟的双手捏在她的上臂内侧最柔软的地方，把她捏得生疼。
她不得已抬头看向夏文娟，刚才还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又滴落了下来。
刘小艺紧张地凑过脸来，慌乱地说：“玉姐，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又是那个姜淑媛，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沐寒玉蜷缩在角落里有些久，被拉起来的时候没有太大的感觉。可这一会，双脚便开始发起麻来，那感觉，真是比此刻被捏住的双臂还要酸爽。
有那么一刻，她连站立都觉得万分痛苦。
“你说啊……”夏文娟的声音再次传来。
说什么？
沐寒玉在心里问着自己。
将姜淑媛刚才对她说的话，重复说一遍给夏文娟听吗？
还是质问夏文娟，当年，为什么那么狠心，为了利益便将她送到男人的床上？
……
嗬！
真是可笑，这些年与文娟朝夕相处，文娟对她的好，简直比她早逝的母亲还要好。
她凭什么因为姜淑媛的几句话就去怀疑她，又凭什么因为与她本就无关的事情去质问她。
即便是当年真的发生了这件事，那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发生的，与现在的她又有什么关系。
此刻的她像个被侮辱、被欺负、被践踏的女丐一般，真是笑话。
沐寒玉突然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这笑声如被寒霜冰冻过的箭一般，刺进了夏文娟的心脏。
“寒玉……”夏文娟声音低哑，带着颤音，“你……是不是都知道了？我早就知道，姜淑媛一定会告诉你一切的。”
刘小艺回过神来，一脸莫名地看着夏文娟：“文娟姐，发生什么事了呀？”
夏文娟没有打发刘小艺出去，看来，这件尘封这么多年的事，她也不想再瞒下去了。
“寒玉……”她再次叫了沐寒玉的名字，紧抓着她手臂的双手也垂落在身侧。
夏文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压着声音对沐寒玉说：“在你失忆前，我一直想法设法地弥补我的失误。我也明白，虽然你原谅了我，但我们之间还是隔着一层薄纱，谁都不敢轻易去揭开。我原以为……”
文娟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我原以为，随着你的失忆，这件事便就此尘封下去。我们之间那曾因误会产生的暗霾，也会随着你的失忆而消逝。可我没想到的是，最终，你还是相信了姜淑媛，我也还是为我曾经犯下的错误，付出了代价。”
沐寒玉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深沉。
在此之前，她还在内心质疑着姜淑媛的话。虽然，她理性地分析过整件事，已经基本确定，姜淑媛说的话至少有九成以上都是真的。
可在内心深处，她依旧留有一丝怀疑，甚至不理智地觉得，即便只有一成的可能性，她依旧相信文娟绝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来。
可现在……
沐寒玉内心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崩塌了！
“这一切都是真的？”沐寒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中浸满了惧意，连面部表情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夏文娟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话，只直直地看着沐寒玉的眼睛，从未有过的伤感与落寞。
片刻，在沐寒玉期待又不置可否的眼神中，夏文娟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短暂的三年时光，沐寒玉这个身份，她已经完全适应了。
在夏文娟点头肯定的同一时刻，她开始仇恨这个身份，厌恶这个身体，更憎恨这个自己。
沐寒玉的眼神瞬间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温度，宛如一汪早已被圈起来的死水，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十秒钟后，她嘴角挤出一抹弧度，冰冷又疏离：“如果这事真的如她说的那般，那么你我之间的姐妹情分……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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