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明明灭灭,恰似那残破的烛,在霜寒雪冷的风中,摇摆不定,燃尽了最后一点红。
那僵人的冷意,生生地自湖畔亭台,蔓延至整个云寒峰。
白衣青年宛若一座万年不化的冰雕,矗立在其间。
那冰雕玉琢的神颜上,似是结了一层薄霜,镜花水月,令人不可直窥。
原本乌墨色的长发,其尾部,已呈现莹玉色的霜白,一眼看去,令人联想到冬日的冷雪。
那双往日里本该淡漠不近人情的银白瞳孔中,此刻诉写满灰败之色—
原来留不住的,不管怎么努力,终究还是留不住啊……
霜严衣断带,指直不得结。
通体的寒凉使他几欲使唤不动身子。
可那枚莹白的玉符还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只是,那头的人,永远也不会再给予他答复了。
陆封寒就像是处在一个危险的天平上,一端是光,一端是暗。
手中唯一抓住的希望,被狠狠碾碎。
他一点一点地,向着深渊那头滑落。
向来无甚神情的人,此刻唇角却僵硬地扯出了一道弧度—
他原来,真的是会被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
利用完了,就这么,被毫不留情地甩掉……
峰顶的风,一瞬刮得更狂乱凛冽了些,吹得满地残红。
本该是正值夏光繁盛的时段,整座云寒峰莫名开始飘起了雪,愈下愈大,甚至以此地为中心,向着云寒峰外蔓延。
那亭台中僵立的冰雕,本是墨发白衣。
直至此刻,那发尾的点点莹白,爬上了整道墨色,眨眼间,将其晕染成了冷雪的白。
浓密纤长的冰色睫羽垂下,右眼尾下方,一道莹白趋向透明色的泪滴型印记,摄人心魄。
………
云寒峰的变化,已经开始影响到整个云霜宗了,自然不会被其他弟子和宗门高层错过,宗主和一些长老想要前来探查。
此刻,苏沐却早已来到云寒峰。
用从姐姐那里拿来的令牌,苏沐轻易便偷偷溜了进来。
他刚刚进来之时,云寒峰还没太大异常,只是相较于记忆中的往日稍稍冷了一些。
不过苏沐也没想太多,毕竟陆封寒修的寒属性功法,总会对云寒峰造成一些影响。
只是没想到在他赶往峰顶顾瑜的住所之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漫天的飞雪簌簌飘落,沾湿了苏沐的衣衫,上去的路在这寒风与冷雪之下,愈发难行。
怎么回事?陆封寒他到底在搞什么?!
现下这情况实在不对劲,再怎么修炼功法,也弄不出这么大动静啊?
陆封寒他该不会是练功练岔,走火入魔了吧?
想到这,苏沐心下一紧,忧心顾瑜的安危,便顾不得掩饰,直接腾空而起,宛若一道剑光,划破了寒风霜雪,直奔峰顶而去。
越靠近峰顶,那股冰冷的力场便越重,阻挠着外人的接近。
只不过这只是陆封寒无意识间散发出来的,所以,苏沐倒也没太费什么力气。
他一边御空而行,一边靠着灵识,感应自家阿余的所在。
只是寻梭半天始终毫无所得,倒是感应到了陆封寒的位置。
陆封寒的状态,实在过于奇怪。
在半天没有找到阿余之后,苏沐这才生起去查看陆封寒的心思。
他顺着感应,朝着湖畔飞去,还没落地,便看见那矗立于亭台的背影。
白色的锦靴碾在银色的厚雪上,发出奇异的声响。
苏沐却没有去管,他的眸光惊疑不定—
陆封寒他…原来是白发吗?
那头银白的长发,与苏沐记忆中的乌墨对应不上。
似乎是听见了声响,那原本僵硬得宛若冰雕的青年终于动了。
他转过身来,完整的面貌映入苏沐的眼帘—
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五官。
唯有些许不同的是,那过分显眼的银白色,以及,这人右眼尾下方,那呈泪滴状的银白透明印记。
明明该是冰冷无情不着一物的白,可在此刻,这人身上,却像是丢失了满腔欢喜的孤寂破败。
苏沐一时间恍然以为自己在做梦。
像是灵魂与肉体被完完整整地分离,他想,或许是灵肉还没有立即融合完全。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这云寒峰上的冷风霜雪,仿佛都穿透了这具身体,在他的灵魂之中,肆无忌惮。
半天,他才听见自己艰涩得像被沙砾磨娑过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他听见自己说—
“陆封寒,阿余…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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