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
小祥子正引着姜星沉往后殿走，才转过抄手游廊便碰见一个丹凤眼穿着绯红色骑装的女子。
“妾身见过长公主。”
这女子屈膝行了个万福礼，和身上的窄袖骑装圆领袍颇有些格格不入。
姜星沉一眼便瞧见了她腰间挂着的核桃大小的花鸟纹牙雕鬼工球，神色微变，噙着笑意对她点了点头。
“刚刚过去的那个，是皇上新纳的妃嫔吗？”
看着那女子远去的熟悉背影，姜星沉有些好奇的问着。
“回长公主的话，那位是皇上才纳的菁婕妤，荣恩公二房的嫡长孙女，闺名唤做之菁，才十六岁。听说去年十月里同荣恩公老夫人进宫时见了皇上一面，皇上这才相中了。”
“荣恩公二房的嫡长孙女？那不是皇后娘娘的……侄女。”
姜星沉略带惊讶的开口，眼睛却是瞧向刚刚王之菁离开的地方。
这可真是有趣，相似的眼睛，熟悉的身形，还有那如出一辙的绯红骑装，可真是像极了德康年间自己第一次瞧见王月桔的样子。
那时王月桔刚从辽东到京城，身上还带着那广袤土地润养出的肆意，一双丹凤眼活泼极了，再加上出身武将世家，极爱穿窄袖骑装样式的圆领袍。
若不是先前见过王月桔肆意张扬的样子，她怕是也不会发现这位菁婕妤和王月桔身上的相似之处。
“这衣裳是她自己选的，还是皇上赐的？”
小祥子思索了片刻，有些犹豫的开口道：“这衣裳是皇上赐下的，奴才听尚功房司制说，这菁婕妤原本选的都是素雅的衣料，样式也多为裙衫，后来皇上又专门让人选了些艳丽的颜色给菁婕妤做骑装样式的圆领袍。”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这可真是有意思的紧。”
看着近在咫尺的宣政殿，姜星沉忽的笑出了声。
她这次来本是想做做样子请辞主考一职，可没想到却发现这样一桩事。
“替本宫通传吧，本宫要面见皇上。”
宣政殿后殿的门慢慢打开，姜星沉看着正中坐着的明黄身影，缓缓跪了下去。
“求皇上收回成命。”
……
文渊阁中，太傅摇头晃脑的讲着历代帝王的为君之道。
姜瑜坐在当中的桌子旁，心中却乱极了。
本以为自己的外祖能拿到主考之位，可没想到却被长公主截了胡。
自己难道不是太子吗？自己外祖笼络的人才难道不是供自己所用的吗？
“太子殿下，老夫刚刚问的问题您能答出来吗？”
太傅一声提问将他吓了一激灵，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我……孤……孤……”
姜瑜忙不迭的站起身，支支吾吾的却不知该说什么。
“太子殿下今日可是有什么不适？那咱们就先上到这里，太子殿下回去看看《史记·项羽本纪》一篇，明日老夫再问殿下。”
“好。”姜瑜点了点头，竟忘了同太傅行礼，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走到宣政殿侧边的宫道上了。
宫道上静悄悄的，偶尔有几个来往的小太监和小宫女，都低着头匆匆而过。
对，去问问父皇。
姜瑜下定了决心，抬脚便要往宣政殿去。
“殿下，您来这儿做什么，可是要求见皇上？”
小岳子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小心翼翼的瞧着姜瑜的神色，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情来。
姜瑜性子阴郁暴躁，柳贵妃怕他捅出什么篓子，便派小岳子时时盯着他。
“我……孤来找父皇借一本前朝的史记集注。”姜瑜随意找了个借口打发小岳子。
“殿下，您忘了，贵妃娘娘早就把那书给您要过来了，就在您小书房的桌子上放着呢。”
小岳子开口说着，身子却挡住了姜瑜前行的路。
“孤找父皇是有事相商。”
姜瑜有些不耐烦的绕过小岳子，却又被他挡在前面。
“太子殿下恕罪，贵妃娘娘说了，让您学完了就回东宫，不能擅自去找皇上。”
看着一直挡着自己去路的小岳子，姜瑜气急，抬脚便踹了过去。
“你这狗东西，到底是孤的奴才还是母妃的奴才，连孤的话都不听。”
小岳子没提防，脚下一软便往后栽去，正好撞上了转角出来的两人。
“大胆，竟敢冲撞长公主。”
一声厉喝传来，只见小祥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了过来，将小岳子稳稳托住，避免他砸向一旁的姜星沉。
“如今还未到夏日，太子怎么就这么心烦意燥了呢？奴才犯错，自有司礼监和尚宫局教导，又何必太子动手，未免失了体统。”
看着姜星沉淡淡瞥来的一眼，姜瑜觉得自己顿时像被扒光了丢在大街上一般。
这些时日压抑着的怒气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阴阳怪气的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长公主如今身份可是水涨船高了，都能让父皇将您立为主考，这般手段可是孤学不会的。”
姜星沉此时心中只有一个词可以用来描述姜瑜。
蠢货。
一个太子之位还没坐热乎的人，此刻不想着韬光养晦，稳固自己的地位，反倒跑到自己面前阴阳怪气，可真是愚不可及。
“太子若对皇上的旨意有所质疑，大可以自己去问问皇上，倒是不必在此同本宫多费口舌。”
姜星沉顿了顿，往前又走了两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道：
“太子应该还不知道吧，本宫今日进宫就是想求皇上收回成命，只可惜……皇上没有答应呢。”
姜瑜的眼睛忽的睁大了许多，极不可思议的看向姜星沉。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
一股子怒意从姜瑜心头涌起，他觉得自己的头又胀痛起来了，行为也有些不受控制。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锦衣卫制住了胳膊，姜影深怒不可遏的站在自己面前，一张嘴张张合合。
姜瑜有些反应不过来，脑袋迟钝的转了转，正好瞧见姜星沉被几个小宫女簇拥着从地上扶了起来，而她脖子上，赫然出现了一道青紫的痕迹。
难道自己又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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