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了一会儿黄栌便有些撑不住，斜倚在床旁垂泪。
“殿下，四季的衣裳都放在后罩房的大立柜里了，首饰锁在旁边那个楠木小柜里，钥匙奴婢给您，您找个可靠的人管着。虽已经是春日里，但早晚天凉，您记得加件衣裳……”
絮絮叨叨说了有两盏茶的时间，黄栌说的都要口干了，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中毒的反应。
正疑惑时，只听姜星沉道：“别跪着了起来吧，我吓唬你的，那东西就是个治嗓子的丸药，你没事。”
闻言，黄栌的眼泪同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激动地说不出话。
“黄栌姐姐，对不住，我实在是被人害怕了，此次回京不到一月，我就被人推进了太液池，我真怕你也在背后捅我一刀。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姜星沉将黄栌扶起身，轻轻的搭着她的肩膀。
黄栌闻言，极认真的回：“奴婢不会背叛殿下。”
看着黄栌的眼神，姜星沉知道自己赌对了，恩威并施，不怕不能收服了她，况且黄栌心思细腻行事稳妥，利用好了定能事半功倍。
但想要报仇，朝堂上不能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姜星沉托着腮开始回忆前世朝中颇有分量的人物。
“今天的事情，哥哥也知道，不然为什么偏偏选了今天去了商掌印的私宅呢？”
前世沈珍宁的话突然闯入姜星沉脑海中，她猛然站起了身，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商陆，前世连内阁大学士、太子太师沈洲渚都要避其锋芒的九千岁！
前世虽然姜星沉长居沈府内院，很少外出，但商陆的名号也是知道的。
听说他们家原是书香门第，其祖父商垒也是一方大儒。
永辉二年秋闱，有落榜的秀才汪清暗讽当今永辉帝，还编了打油诗道“螣蛇起，真龙落，王姬北去千万里，光辉不光辉。”后汪清被判腰斩，全家尽灭。
这汪清是商垒的得意门生，商家祖父特去吊唁，还为其写了祭文。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
可永辉三年有人向朝廷举报，商垒给汪清写的祭文中有一句“明珠暗投”，因此被安了大不敬的罪名。
永辉四年春，商家十五以上处斩，十五以下充入掖庭。
商陆就是在这时入了掖庭为奴，短短五年时间便从小内侍做到了司礼监掌印，一时间炙手可热，连内阁诸臣都不能动其权柄。
“黄栌，你去查一下金陵商家充入掖庭的人现在都在哪里，我有大用。”
……
内侍省西南角 净身处
“商陆，到你了。”
有些佝偻的太监朝屋中喊了一声，墙角一个极消瘦的身影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拖着身子往前走。
商陆已经两日没有进食，略动动便是满眼金星，险些要摔在地上。
“听说他是金陵商家的人，怎么落到这个下场？”
“你竟不知道？商垒写了什么诗骂皇上呢。”
“呦，这不是找死吗？”
“是啊，皇上气急了，把商家抄了个底儿掉，家中十五以上全杀了，剩下的孩子都充入掖庭，听说这人就差一个月就十五岁了，现在和咱们一样要成了没根的东西，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听着众人的议论，商陆连神色都没变，只是强撑着身子跟在老太监身后进了宫房。
躺在床上，一向坦然的商陆心中突然有些慌乱，自己会死吗，妹妹会嫌弃自己吗，他能护住妹妹吗？
商陆不知道答案，四肢处传来的勒痛将他唤回现实。
“王内侍，有贵人传话给您。”听得有人找，老太监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哑一声开了，脚步声渐渐靠近。
商陆本以为是那老太监回来了，可燥热空气中夹杂的一缕幽香让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商陆努力的偏头去看，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逆光中，看不清相貌。
闻着屋中带着淡淡血腥气的味道，姜星沉有些犯恶心，强忍着不适打量着被绑在床上的男人，不对，应该叫男孩，差一个月就十五岁的男孩。
前世姜星沉曾见过商陆几次，身量高挑，俊眼修眉，不像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倒像是威武的将军，那时的商陆位高权重，连朝堂重臣都忌惮他的威势。
可现在的商陆一身破旧的中衣，脸上还留着几分稚嫩，一双桃花眼没了神色，脸颊深深的凹了进去，像是一具被束缚在床上的骷髅。
女子渐渐走近，商陆终于看清了她的面貌，虽是一身宫女打扮，可举手投足却颇具贵气，一双潭水般的杏眼仿佛要看穿自己的灵魂，五官端正，明艳大方。
“你是谁？”商陆问道。
姜星沉并不搭话，只是沉默着打量商陆，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到底还年轻，商陆有些沉不住气，言语间也带了些气愤：“你是谁？是我商家的仇人吗？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呵，看什么笑话？据我所知，你们商家这一代，只剩下你和你妹妹了。”
姜星沉好奇的看看王内侍的刀，又看看商陆身下，挑了挑眉。
“一个要受宫刑，一个要做宫女，已经够惨了，谁还会看笑话。”
“那你来做什么？”被女孩直白的目光打量，商陆有些羞怯，怒道。
姜星沉见商陆生气，不紧不慢的走到他面前，俯身笑了一声：“我干嘛？我是来救你的啊。”
“救我？怎么救？放我走吗？”
“不不不，我没那么大本事放走你。”
姜星沉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这青涩急躁的少年，她实在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在五年的时间里，从一个末等小太监变成司礼监掌印的。
商陆冷哼一声道：“那你还在这说什么废话。”
姜星沉微微一笑，从头上拔下只银簪，顺着商陆的下巴往下划，喉管、胸膛、小腹……
“我不能放你走，可我能暂时帮你保住些东西，你说这算不算救你？”
随着姜星沉的动作，商陆的脸越来越红，最后竟像是熟透了的大虾，羞愤的别开了脸。
姜星沉捏着簪子加了几分力，一阵刺痛从商陆身下传来。
“想好了吗？要不要我救你？”
“要。”
“我救了你，你拿什么报答我？”
“我的命，我会做娘娘手下最好用的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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