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的窗户关上了，但是清晨的鸟鸣从锁旁的窟窿中钻了进来，混合着绕开窗帘洒落进来的晨光，填满了房间。
本该是无比惬意温馨的景象，邬童只觉得心烦。
真吵，真亮，她还在睡，万一吵醒她怎么办。
手心微动，她真的醒了。
趴在床边睡了一晚，叶桃只感觉腰腿酸疼，她很想伸个懒腰，但是被枕了一晚的胳膊传来阵阵酥麻。
“嘶……”糟糕，手臂没法动，麻掉了……
叶桃把脸埋在床铺上，缓了好一阵子。
活动活动手指，确认手臂恢复知觉，叶桃想收回手，却发现左手被一股力钳制。
抬头，对上一双灼灼的眼。
“邬童？”
邬童开口，嗓音沙哑：“叶桃……”
“嗯？”
“叶桃。”
“哎，我在这儿。”
“叶桃。”
邬童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一如既往地没有安全感，生怕她也一声不吭离开，生怕如此真实的一切也是空欢喜。
他唤她，她应他，十遍百遍，句句有回响。
他的样子太过憔悴，看屋内的垃圾桶，他这两天也只是简单吃了点饼干果腹，难怪没什么精气神。
叶桃抬手遮住了脸：“别看了，没洗脸呢。”她想走，邬童不许。
无奈之下，叶桃在房间内的洗漱间草草洗脸漱口。
邬童倚在门框，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叶桃很是难受。
她把邬童扯到镜子前，邬童这才发现，自己的形象是如此糟糕。
发丝凌乱，脸上各种水痕红印，眼白有血丝，眼下乌青，嘴唇干裂泛白，连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整个人像是街边的流浪汉。
不，比那还要糟糕。简直像是个濒临绝望的可怜虫。
自己何尝不算是绝望了一回呢。
“洗脸之前，你还可以哭一会儿。”叶桃找了条崭新的毛巾，用水浸湿，她望向镜中的邬童。
男孩的目光从自己落到她脸颊，摇了摇头：“不哭了。”
他接过毛巾，细细清洗掉每一丝崩溃。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看邬童又不安的抬眼，叶桃轻笑，“我不走，真的。”
早在水流声响起时，两位老父亲就惊醒了。昨晚生怕邬童半夜出事，他们连房门也不敢关。
此时听到动静，直接弹起，聚到了邬童房门口。
看叶桃出来，邬爸满脸关切，跟随她一起下了楼，还一步三回头张望邬童的方向。
得知邬童愿意吃东西，邬爸大喜过望，跟叶爸一起下了厨，忙活半天搞出了几碗卖相尚可的面。
叶桃任劳任怨端着面上去，看着邬童慢慢悠悠炫了个干净。
没过一会儿，邬爸出现在门口。
“小童……”
邬童冷冷的抬眼，邬爸更显局促。
叶爸坐看看右看看，生怕父子俩冲突再起。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邬童没再发脾气，也许是两整天的宣泄耗光了他所有的怒气。
“……我想知道真相。”
有了温水滋润，邬童的嗓音总算找回了一丝清冽，他深深望向父亲。
那个骗子，这些年应该过得很痛苦吧。
“哎……真相。”邬爸点点头，“你等我几分钟，我去拿点东西。”
尽管已经知道了母亲的死亡，但看到这些年的治疗记录，邬童还是觉得心口一点点被剜开。
她得有多疼啊……
“你妈妈不希望弥留的样子被你看到，她怕吓到你……”邬爸递出几张照片，“她的病情还没那么严重的时候留下的，本来想着靠这些多瞒你几年……”
邬童接过，照片上的正是那熟悉的容颜。妈妈站在花海中，笑得比花儿还温柔。
为了让美国谎言更显真实，邬妈还特意飞了一趟，在各种景点前留下了影像。
“你妈妈还留下了几封亲笔信，原本说好要在大学毕业的时候交给你。”
得到邬爸指示，小王秘书连忙把手上的箱子往董事长那里推了推。
这个箱子他一点都不陌生，董事长的办公室一直有个保险柜，平时谁也不允许碰。
也许在外人看来里面指不定是什么商业机密，只有邬爸和小王秘书知道，里面是邬妈的一生。
就在不久前，担心了一夜的小王总算收到指示，得知邬童想知道一切，他在董事长的指引下打开了保险柜，护送着这位女士来见她的儿子。
里面东西很多，除了邬童见到的治疗记录，就是各式照片信件，还有几个小盒子。
邬爸如数家珍，这几年，他的心也锁了进去。
邬童颤颤巍巍摊开信件。
半晌，几滴泪打湿信纸，邬童心疼的赶紧擦拭。
“你妈妈说，想为你挑选第一辆车子。”邬爸掏出一把车钥匙放在邬童面前，“她说，你小时候很喜欢这辆车的模型。”
“这是她为你布置的秘密基地，她说这是每个小男孩的梦想。”邬爸掏出一张设计图，那是邬妈的心血，病情早期就开始找人修缮。
邬爸有些哽咽：“你妈妈……你妈妈说，小童将来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棒球选手，所以她替你准备了一些东西。”
有信托有不动产，甚至有几只球队的股权，还有一支以邬童名义资助棒球运动的公益基金。
“男孩子怎么能没有手表，这是你妈妈帮你订好的，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
邬童觉得心里的缺口又一点点被填满。
眼见儿子陷入沉默，邬爸把箱子郑重交到他手里。
“去看看吧，你会明白一切的。”
抱着箱子往楼上走去，邬童突然有点怕了。自己真的有勇气面对这残酷的一切吗？
他有些迷茫，无措望向人群。
叶桃的身影仿若救命稻草，他迫切求助。
他胆怯了，所以她出现了。
看着叶桃再次站到邬童身边，叶爸无可奈何。
儿孙自有儿孙福，只要女儿开心。
房间太过凌乱，于是两人去了小书房，那是邬童专属区域。
待到真的要面对，邬童心脏猛跳，他的手指紧扣，抓紧箱盖一角迟迟没有行动。
叶桃决定帮他一把。
把手覆在邬童发抖的手上，尘封的往事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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