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付了账，拿起一幅就又风风火火地走了，仿佛一大早出来，就是专程为了买一幅财神似的。
接下来的顾客，大多都是这样，他们不像平时那样信马由缰地闲逛，总是匆匆而来，直奔白斌，买了财神，又匆匆而去。有的步行来，有的开着车来。
如此冷清的地方，白斌一个人竟有点忙不过来，人们也不听白斌说那套吉利话，也等不及白斌给他们拿，自个儿从袋子里拿出一幅付了账就走，还不断地因为付账和找零催促着白斌：“快点快点，忙着呢！”
白斌忙得满头大汗，钱都顾不上整理。
他本来想趁着一帮人离开后涨个价，可是一直顾客不断，这个还没走，那个就来了，都知道财神卖18，白斌便不好涨价了。
早知如此，一早就应该把价格定为28了，又能多赚一千多。
白斌原本还想剩下三幅，给自家、姐姐家和吴小异的饭店分别挂一幅，可是很快被抢光了，一幅都没剩下。
终于清静了。
白斌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实在想不透其中的原因。
上车脱下财神装，恢复了本来面目，跳下车，拉开驾驶室的门，正要上去，看到胡凤娇站在车前头，手里提着两串新年吉祥物。
“姐，你今天也出来了？”白斌说，
“嗯。”胡凤娇点点头。
“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怎么一直没看见你？”白斌望望空旷的四周，“现在基本没人了，你卖得行不？”
胡凤娇摇摇头：“我把这一带都转遍了，一个都没卖出去，你卖得可是好呢，你的脑子真好用，上那么多的财神原来是这样的卖法。”
白斌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两人在×乌时，胡凤娇不让他上这么多财神，他执意上了，并没有细说自己的想法，仿佛是商业保密，其实是他觉得送财神都是那些老头或者残疾人干的事，自己一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干这事，多少有点抹不开面子。
“我也是临时想起这么干的。”白斌话出口，知道瞒不住胡凤娇，因为他买财神服时，她也是在场的，他当时的理由是：过年让我姐夫穿上，喜庆。
胡凤娇笑笑，没有拆穿他的谎言。
“真是奇怪！”白斌感慨道，“我以为今天卖不出去了呢，差点没来，没想到人们都抢疯了。”
胡凤娇想了想说：“今天来的人，都是讲究人，过年家里必须要敬财神，但他们平时忙，顾不上上街，今天抽空出来，别处都没有财神卖了，所以只能买你的。”
“可能是吧。”白斌认可了胡凤娇的说法，问：“姐你今天不上班吗？”
他想起前年过年，胡凤娇不仅自己上着两个班，还给别人顶班，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
“不上，我们放假了。我们厂今年效益不好，又增加了人手，任务不重。”胡凤娇幽幽地叹口气，“都是被那些小厂子顶的，他们的羊绒衫成本低，卖价很便宜。”
白斌哦了一声：“那你不回家吗？”
胡凤娇凄然地笑笑，微微摇摇头。
是啊，因为她的家人爱财如命，间接地让她遭遇了那么悲惨的事，那个家，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那你就在宿舍过年？宿舍里还有人吗？”
“没有了，一放假，她们就都回家了。”
“宿舍里能做饭吗？”
“不能，厂里不允许，也没有灶具。”
“那你怎么吃饭？”
“泡方便面就好了。”胡凤娇舒了口气，“年好过，一闭眼就过去了，是日子难过。”
白斌不由对胡凤娇产生了一丝悲悯之情，在万家团圆的除夕夜，她却要孤苦伶仃地一个人待在冰冷的宿舍里，吞咽着人生的苦果。
“姐，要不去我家吧。”白斌忽然做了个决定。
“这，”胡凤娇犹豫道，“不合适吧？”
“没有不合适，我们全家人都在我姐家过年，她家是新盖的房子，干净，条件好，又宽敞，我姐夫很好客，就喜欢热闹。”白斌热情地邀请着，“你和我姐时长不见了吧，正好叙叙旧，晚上你就住在她家。住几天都行呢，哪天不想住了，我再把你送回来。”
“这行吗？你女朋友不会吃醋吧？”
“她不在，回农村了，就算她在，也不会吃醋的，她人很好，你放心去吧。”
胡凤娇兀自犹豫不决。
这时郑建强给白斌打来电话，让他早点回去。
白斌说：“我马上就回去，我带个人过去你欢迎不？”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郑建强爽快地同意了，“别说是一个人，就是十个人，也尽管来！我就喜欢人多！住不下我把小二楼的暖气烧起来。”
郑建强拿着周密小二楼的钥匙，有时过去打扫一下。
“那倒不用，就一个人！”
“没问题，快回来，就等你了！还有，你把你那大舅哥也叫上，小吴不在镇上，咱们不能亏待了她娘家人！”
挂了电话，白斌对胡凤娇说：“你看，我姐夫就是这么热情，走吧，辛苦了一年，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好吧。”胡凤娇走过来，拉开车门上了车，“谢谢你了。”
两人一路上基本没说什么话，十几分钟的路程显得有点漫长。
到了镇上，经过吴小异的饭店时，白斌朝外指了指：“这就是她的饭店，这几天关门了。”
胡凤娇朝外瞟了一眼：“哦，看上去挺大的，生意应该很不错吧。”
白斌欣慰地一笑：“嗯，可以的，她比我会做生意。”
白斌没直接去郑建强家，而是先回了自己家。
吴大同正蹲在门口刷着牙，看样子是刚起床，他这两天上夜班。
“吴哥，”白斌叫道，“赶快收拾收拾，一起去我姐家吃饭。”
吴大同漱了口，站起来说：“小异不在，我就不过去了吧？”
“去吧去吧，你一个孤魂野鬼有什么意思？郑哥专门打电话让我把你叫上，他人很好的，不要见外！”白斌说着，走到凉房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顺便跟我去给饭店挂个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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