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龙蛇城,雪下得并不频繁,可寒冷却是一分未少。
一缕矫健的背影在黑暗中穿梭纵跃,不多会儿便消失在冷寂的宫苑中。
室内,荧荧的烛光勾勒出一道倩影,似夷愉,似忧忧。
“姐姐,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薄薄的书信自手中展开,魏阿艾的目光只落在那浅浅的两行问候语上,便化作了春日里的一汪清泉。
“闻龙蛇城冬雪至,寒风凛冽,姐姐虽喜雪,亦不可久立于朔风之中,恐寒气入体,病气缠身。”
脑海中浮现出魏阿苟小大人似地对着自己谆谆嘱托,魏阿艾不由得轻笑出声。
“弟弟已至军中,兄弟们皆待我亲厚,姐姐勿念。再次与久违的世界重逢,我喜不自胜,也望终有一日,姐姐能与我一道,纵马驰骋于旷野之上,感受长风拂面,共赏夕阳欲坠。”
跃于纸上的自在与畅快,感染着读信的魏阿艾。同时,那份愧疚也再次袭上心头,大部分人生来便唾手可得的自由,于魏阿苟而言,却是这般来之不易。
这世道待他们姐弟二人的不公,她迟早会亲手一一讨回来。
“此间以来,我与李邓大人谈行兵、论布阵,收获良多,大人也赞我于此道有天赋,愿意指点提携,甚感之。姐姐,我定刻苦学习钻研,于军中占一席之地,助力日后起事。”
魏阿艾的眼神暗了暗,她从不愿将魏阿苟牵扯进纷争之中,以往的种种阴私与谋划,她都是避着他的……可终究,他还是踏入了这场腥风血雨之中。
覆巢之下无完卵。
“我亦会与兄弟们一道操练,增强体魄,不再做那个只会躲在姐姐羽翼下的孱弱少年,我志在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为姐姐挡风遮雨;发愤图强,报我们多年所受之屈辱!”
段末墨迹晕染,是少年滚烫而下的泪珠留下的痕迹。
一向乖巧的魏阿苟,轻声细语的小毛头,头一次说出这般铿锵的话语,积蓄了相当大的勇气。而读信之人,也仿若被抽空了力气,摸索着锦凳缓缓坐下,内心激荡难平。
飓风席卷而过,矗立在空中的白色象牙塔,也随之消失不见。
“姐姐,苟儿会快快长大,请相信我!愿姐姐一切安好,代问姐夫安。魏阿苟,敬上。”
手指在“姐夫”二字处摩挲良久,魏阿艾噙在嘴边的笑意淡了下去,才消下去的忧虑又陇上心头。
司覆的赈灾之行,如今还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是何情况。
“在想什么?”一道熟悉的男声自半开的窗外传来,嘶哑中带着温柔,“夜里风大,窗门大开,是想让谁心疼呢?”
听到声响,魏阿艾下意识将手中的书信揉捏进手心,另一只手抚上腰间的短刀。待那身着黑色夜行衣的颀长身影映入眼帘时,她瞬间卸下全身的戒备,眉目舒展,梨涡浅浅。
“想曹操,曹操到。”魏阿艾言语调笑,朝窗外的司覆伸出柔荑。
面容依旧冷酷,但眸中的光却是柔和了不少。
司覆一个翻身,便从窗口跃进屋内。
在外衣上擦去手心的薄汗,司覆握住身前女子的素手,稍一使劲儿,便将对方拉进了自己怀里,坏坏的语气中透出几分愉悦,道:“把曹操换成阿覆,是否更贴切?”
魏阿艾顿时俏脸一红,娇娇一句“阿覆”,嗔意之外,是藏不住的羞。
“哈哈哈……”司覆浅笑出声,这近一月的奔忙疲倦,霎时消散。
“你怎的这时候回来了?你父皇知道吗?此去可还顺利?”魏阿艾将司覆推到炭盆旁坐下后,转身去倒两杯热茶。
司覆注意到魏阿艾的手往袖袋里探了一下,眼皮微垂,没有多问。
“说到赈灾,真得多亏你的计策,才让事情顺利解决。钦差队伍明日入城,我快马赶回来与你报个平安,为防人耳目,这一月来未曾写信回来,怕你担心。”司覆接过魏阿绮递过来的热茶,拉了她挨着自己坐下。
“解决了便好。唉,还真别说,我这心里一直记挂着,都没能睡个好觉。”魏阿艾双手捧着温热的杯子,语气中带着几丝委屈,“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不方便写信,捎个口信也是好的。”
“好,一定!”司覆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微凉的手指尖抚过魏阿艾皱起的眉头,“我回来了,咱们能好好睡觉了吧?”
“嗯……诶,谁跟你咱们了,我……我自己睡……”魏阿艾一句“嗯”哽在喉咙,立马意会司覆话中的小心思,倏而变身炸毛小猫。
魏阿艾一把夺过司覆手里的空杯子,气呼呼地替他续上茶水,不理会对方不要脸的揶揄大笑。
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司覆见身旁的女子迟迟没有与自己说话的意思,便学了魏阿苟认错的语气,扯扯对方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道:“艾儿莫生气了嘛,阿覆只是想与你亲近亲近,人家……”
话未说完,嘴便被捂住了。
司覆每次学魏阿苟说话,魏阿艾便忍不住捏紧拳头……实在太违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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