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滴答声在ICU里回荡，像是生命的倒计时。
胰腺癌患者的血压在血管活性药物的维持下勉强稳定，但面色依旧惨白如纸。
李东宇站在隔离窗外，消毒水的气味透过口罩刺激着她的鼻腔，她的手上在白大褂袖内握紧了拳头。
"李主任，患者的CVP(中心静脉压)还在升高……"ICU值班医生递来最新的检查报告，纸页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李东宇沉下心，她的目光扫过报告上的每一个数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梅奥徽章。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像是无声的哭泣。
李东宇站在医嘱系统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显示屏上闪过一串复杂的药物剂量计算公式，这是她在梅奥常用的精准用药方案。
"米力农0.5μg/kg/min开始，根据CVP变化调整。"她对ICU值班医生和护士说道，同时将打印出来的药物指导单贴在护士站的白板上，"每两小时监测一次CVP，有异常立即通知我。"
眼前的人，毕竟是周书记面前的红人，ICU值班医生询问上级之后，也只能按照李东宇的医嘱照做。
但在第一剂米力农输注后，老张的CVP仅下降了2cmH2O，心率却明显加快。
当CVP突破20cmH2O时，李东宇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准备进行连续性肾脏替代治疗(CRRT)，减轻心脏负荷。"
不过，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血滤机推入病房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暗红色的血液在管道中循环。
普外科一病区的其他医生也都在关注着患者的状态。
陆安每天都会去ICU一趟，不过他和李东宇不同，他不会干扰ICU医生的治疗。
不过，李东宇目前下和医嘱的治疗措施，在陆安看来，也基本符合医疗常规，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患者的孙女，也就是之前找过陆安的那个女孩小芳，也来办公室找到了陆安，让他帮忙拿治疗的主意。
但是，医生并不是万能的。
“对不起，我……”陆安只能微微摇头叹气，“剩下的只能看天意和患者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小芳红着眼睛，看起来是哭过很久的样子，“陆医生，是我害了我爷爷，如果当初没有换主刀医生，是不是现在后果会不一样……”
陆安连忙抽出一张纸巾，递到小芳的身前，“现在不说这些，我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手术就比李主任做得好，我也有手术失误的时候，这台手术的难度本身就比较大。”
“可是我现在看着我爷爷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浑身插满了机器，我好心疼。”小芳的声音愈发的痛苦。
而此时，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空气中的气压越来越低，压得所有人都有些透不过气。
“在手术之前，你爷爷曾经跟我说过，他知道自己这台手术很凶险，只希望家属们，特别是你能够理解。”陆安缓缓道，他脑海里也回忆起当初那个和蔼的老人，“遇到这种时刻，我们越是要相信他，你说呢？”
或许，如果当初李东宇曾经向他要手术的时候，他能够坚持一下，会不会真的不一样呢？
小芳用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随后抬起头：“陆医生，你是个好人，是个好医生，我希望以后遇到的每个医生，都像您……”
说完这话，小芳朝着陆安鞠了一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芳就跑远了。
陆安知道，她应该是去ICU门口候着了。
……
ICU病房。
"李主任，患者血氧饱和度在下降……"ICU值班医生的声音里带着焦虑。
李东宇差不多把ICU当成了第二个家，她立刻站起身，快速查看血气分析报告："调整CRRT参数，增加超滤量！"
“好的，收到。”ICU值班医生的声音带着犹豫，“李主任，家属……想和您谈谈。”
李东宇微微一怔，她的呼吸稍稍有些急促，然后迅速平息了下来，“他们在哪儿？”
“门口的病情沟通室。”
“好，你带我过去吧。”
ICU病房门口的医患沟通室。
患者的儿子双眼红肿，手中攥着已经被揉皱的病危通知书："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怎么会这样……"
他看着姗姗来迟的李东宇主任，声音里带着绝望的质问。
李东宇眼神的慌乱一闪而逝，她缓缓坐下身，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心平气和一些："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但情况确实不太乐观。"
“李主任，你知道的，当初是你建议我换主刀医生的，我是这么相信你，才让你主刀……”患者儿子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态度陡然间发生了改变。
他缓缓抬起头：“我不管，我父亲如果没有醒过来，我一定会找你们医院讨要一个说法的。”
“你……”李东宇顿时语塞。
在梅奥诊所，可没有人敢这么和临床医生说话。
即便是有纠纷，医院也会有专业的团队进行沟通。
说完这话，患者的儿子不再言语，直接离开了患者沟通室。
……
当第十天的晨光透过窗帘时，杨雪递来最新的化验单。
“患者的肝功能还在恶化……"
李东宇的目光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手中的钢笔在桌面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还没等李东宇的医嘱到达ICU ，患者的儿子已经做出了决定，在ICU签署了放弃治疗同意书时。
李东宇得到消息的时候，她的手一颤，手中的笔几乎要握不住了。
她身后的墙上，是患者儿子在手术后的第一天，给她的锦旗“妙手回春”！
只不过现在这面锦旗，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了。
李东宇、杨雪，以及陆安、曹野等站在病房外，看着监护仪上的生命体征逐渐消失。
当患者被推出ICU时，走廊里一片寂静。
“陆医生，无论如何，谢谢您在这段时间照顾我爷爷。”小芳最后才走，她悄悄跑过了过来，在陆安身旁低语了几句，随后便离开了。
小芳走后，陆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缓缓走到了李东宇身前。
“李主任，患者家属可能有些意见，您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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