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今夕是何年……”那被束缚着的阉人嘴里突然呢喃起来，他似乎自己都在回忆。
本是一个张口就来的问题，却不想等来的，却是长久一段冗长的沉默。
寝殿中安静得仿佛不曾有人在一样，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那人身上，只是看着他面上表情的懵懂，突然对于他即将开口要说的话，不抱半点期待。
那人依靠着身后的朱红色的柱子，完全倚在那，像是浑身没了力气一般，他蓦然抬头，一双黝黑的眸子穿过面前众人，正好与站在张启灵身后的姜璃对视上。
四目相对之际，姜璃莫名觉得心头一震，那处伤口隐隐作痛，像是被小蚂蚁钳了一下，她缓缓弯下身，手捂着心口处，却不再敢有其他什么动作。
她皱着眉，撑着身子与那人对视，那人见她这模样，却突然一笑，方才还满是懵懂的脸，此刻全然不见半点懵懂，只余有挑衅般的笑。
“噗——”他噗的一下笑出了声，笑声在空荡的寝殿中回荡开，显得无比诡异。
“今夕是何年……今夕是何年？”他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尖细的声音显得无比刺耳。
姜璃只觉得那声音像是直接刺在了她的耳膜上，疼得她不得不伸手堵住耳朵，可再看张启灵他们，却丝毫没有被他影响的意思。
只是黑瞎子却一眼瞥见了她的异样，本来已经功成身退的他，又换做了那副气焰十足的样子，快步走到那人跟前，一脚踢在了他身旁的柱子上，随着一声巨响后，那人被吓得瞬间缩成了一团。
“你要是不想说，那就永远都别说了，我这个人，可最喜欢抹人脖子。”黑瞎子俯身看着他，黑色的镜片上倒映着那人消瘦的脸，满是阴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是叫一旁的无邪都不由一愣。
“我说我说！”那人忙表态，态度比起刚刚可好了太多，“如今是永顺二十年，昨个才过上元节。”
永顺二十年？上元节？
在听到这话时，几人都不由愣在了原地，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那可是在正月十五，正值寒冬腊月的，可他们刚刚看到的却是一副夏日光景，哪里来得寒冬？
“怎可能？”姜璃失声反驳，面上表情是一点也不相信的样子，只见她她皱着眉，清澈的眸中带着几分冷意，她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那阉人，随即提着裙摆，小跑着往殿门处去。
上元节吗？
她却要打开这殿门应证自己所言。
随着众人的目光，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拉开了那道门，可迎面而来的，不是什么惠风和畅，而是刺骨的寒，冷风袭面而来，她甚至还不来急睁开眼，就能感受到雪花落在脸颊上的感觉。
雪顺着风飘进了殿内，姜璃睁开眼后，就只看见了那满目的纯白，她有些不敢相信，可那落在脸颊和手心的雪花却骗不得人。
她居然来到了，永顺二十年，上元节。
与她一样，张启灵几人也被那殿外的满目纯白惊住了，从他们进来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里，外面的天是如何跨过夏秋，直接换做了白雪皑皑的冬日？
“你要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直接拧断你的脖子。”黑瞎子见状，忙又递了句威胁的话。
见那人跟个鹌鹑似的不再说话，他这才放心走了出来。
此刻姜璃已经提着裙摆走出了寝殿，她一身鹅黄色的裙装在雪地里像是一朵盛开的娇弱的花，洁白的雪地里只留下一串脚印。
寂静，仿佛紧紧笼罩在这座皇宫，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踩雪的声音，咯吱咯吱，方才还长得郁郁葱葱是大树，此刻早变得光秃秃，孤寂，又充盈着死亡的味道。
她缓缓蹲下身，将手直直按在了雪地上，此刻，她却再感受不到丝毫的寒冷。
直到她看到地上落着一个黑影，将她紧紧笼罩，她才有了片刻回神，抬头时，正好对上了张启灵那双关切的眸子。
她猜，张启灵大概是想到了之前他们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了。
她缓了缓神，随即直接站起了身，将自己还沾着雪的手塞进了张启灵的手心处，随即便听见她说：
“当年阿兄北上围城，便是在永顺二十年上元节时，我猜大抵就是在这几日了。”
她这话说得很平淡，不带有丝毫感情，像是与她没有丁点关系一样。
若说先前，她大概自己都还在怀疑，眼前的一切是真实还是幻境，但如今在听到殿中那人说得话后，她瞬间明白了，眼前一切大抵就是幻境，无比真实的幻境。
她只是随口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却不想，一回头就对上了几人担心的目光，她表情微顿，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带起一抹淡笑，随即才听到她说：
“若真如此，我说不定还能在这里看到当年的阿兄。”
她这话颇有些荒谬，听起来也有种苦中作乐之感，可看到她表情如此正经时，大家都心知肚明，随即就收起了那副神色。
“何人擅闯皇宫！”
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瞬间打破了这份宁静，紧接着就是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等几人看清来人时，却发现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守卫，身上穿着盔甲，手里拿着长刀看着他们，而就在他身后，不过片刻，就围上来一队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对准了他们。
若不是刚刚那人喊的一声，他们甚至没有露出丝毫动静，几人也就不会发现来人。
他们来的实在太诡异了。
但现在却不是等她来思考这些的时候，只见她快走了几步上前站在几人前面。
“我们现在怎么办？硬拼？”胖子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姜璃看着不远处正一点点逼近的守卫，她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不，我们要跟他们走。”
“好！嗯？不是，为什么？我们还得等这些人把咱哥几个给抓进大牢，然后午门问斩吗？”
若不是他反应够快，大概都已经点头应了下来，还不曾感觉到有半点不妥。
“当然不是。”姜璃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嘴角勾起的弧度莫名有几分狡黠，随后又听到她继续道：
“我们要利用他们，去见见我那皇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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