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的中央，病入膏肓的龙月心，苍白着脸，已经等候多时。
看到尹辰走来，她露出了一抹笑容，如同绽放在寒冬中的枯花。
“小辰。”
相比于第一次的相见，知道今夜相认的龙月心，在看到尹辰的刹那，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如同断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二人对视着，身躯都在微微发颤。
悠扬的钢琴曲如水银泄地，点缀着二人之间的沉默。
尹辰抿着嘴，身躯有些发冷，相较于初次的一见如故，尹辰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中年美妇。
恍惚间，他忽地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候，女人那份几欲痛哭的动容。
原来，她，就是自己错过了一生的答案。
记得前世的自己，曾幻想过无数次，见到自己的父母亲人后，一定要痛骂一顿。
但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日暮西山的样子，此时此刻的尹辰，只觉得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二人不知对视了多久，一旁的叶轻眉擦了擦腮边的泪，强笑道：“我们先坐下吃饭吧。”
随后，几人落座，除了龙月心，还有一名老者，尹辰认识他，他就是当初让叶罗王去查的那名龙组长老，尹文卓。
此时，他刚刚从酒店外哭完回来，正复杂地看着尹辰。
这一刻，直系亲属，与宁家这边的义父义母，算是两代同堂了。
但众人皆没有吃饭的心思，尤其龙月心一直盯着尹辰，眼睛眨都不眨，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看到尹辰想夹牛排，她赶紧端过一个盘子，细心帮他把牛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眼泪一直不曾停过。
十八年来，这是她第一次为尹辰，在餐桌上做的事。
心痛欲绝是什么滋味，今曰她总算尝到，或者说，这十八年来，她的心一直在痛着，一刻不曾停歇。
泪，一滴一滴，落入盛着牛排的盘中。
尹辰接过了她的盘子，包含着她的泪水，一口一口地沉默吃着。
看到尹辰拿起了酒杯，龙月心又赶紧将红酒打开，细心地为尹辰斟酒。
尹辰装作视而不见，心中却是酸涩无比。
整个过程中，几人都一直沉默着，没有介绍，没有寒暄，一种难以言状的窒息感沉沉压在桌上的几人心头。
吃了几口，尹辰将碗筷一放，道：“没胃口。”
龙月心急忙道：“你想吃什么，跟我说。”
尹辰没有说话，心烦意乱的他，直接拿起红酒瓶，对着瓶子，大口灌下。
“世，世子。”
尹文卓沙哑着嗓子，试图地呼唤了一声，这种失而复得，又五味杂陈的心情，让他牙关都在打颤，
“这些年，您过得还好吗？”
尹辰摇了摇头，前世的他在登临神位，扶摇直上之前，都是一路承载着万般的煎熬与悲苦。
当然，他尹凌天也从未幻想过，如果没有那场皇族之乱，他也没有流落民间，那辈子，会不会就是另一番光景？
生而为王，笑傲天下？
算了吧。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若是没有经历万千磨难，他尹凌天又凭什么登临神位，成为宇宙无双，最年轻的神界天尊？
“我，曾经彻底地死过一次！”
尹辰一句轻描淡写的实话，却……
轰！
尹文卓连忙跪地，两手伏拜，满腔热泪。
这，是他们的世子啊！
更是他们的新王！
老家主留下的的唯一子嗣，他本该拥有无上的荣华啊，却被无端遭受了半生的民间之苦。
“对，对不起，让您这些年，受苦了！”
尹文卓双眸微红，哪怕当年带着襁褓中的尹辰杀出燕京血路，这位铁骨铮铮的硬汉子也是流血不流泪。
但此刻，他却是再也忍不住地泪光闪烁，那股来源于心底的愧疚，自责，令人感同身受。
“对不起！”
他身后的十八位天策卫，逐一跪地，满怀歉疚之色，黯然低头。
龙月心的眼泪也再次刷的一下滚滚而落。
“尹辰，这些年……我……”龙月心话没说完，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然而面对这一幕，尹辰没有说话，而是拧开酒瓶，再度狠狠灌了一口酒，长长呼出一口气诡异·，强笑道：
“算了，今天确实没什么吃饭的口味，我先出去透透气，你们先吃着。”
说完，尹辰起身就走。
龙月心连忙跟上去，看着尹辰低着头，那背影的肩膀不停的耸动。
龙月心痛哭大喊：“尹辰！”
尹辰回过头，眼眶中的热泪早已是忍不住地滚滚而落，这是他归来后的第一次哭泣。
看着龙月心伤心欲绝，肝肠寸断的模样，尹辰想强行止住这复杂的眼泪，却又怎么也止不住。
“我真想好好告诉你，我曾经的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也很想问问你，你怎么到现在才……”
尹辰身躯摇曳，眼中露出深深的疲倦和痛楚。
龙月心哭着不停的摇头：“对不起，尹辰，对不起……”
说着龙月心上前使劲将尹辰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
这一刻，尹辰彻底放开了，无声的眼泪冲刷着脸庞，前世今生，两辈子积压的辛酸苦难，直到此刻，如同决堤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就这样被龙月心抱着，垂头无言，任泪横流。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姐姐宁轻雪小时候教他的一句古诗，
“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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