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并不是自然苏醒，恰恰相反，她是被肩膀以及胸口处的剧痛疼醒的，那痛来得凶猛，让她简直猝不及防。
猛地睁开眼睛，她就看到了床边颤巍巍为自己施加银针的大夫。
“都好好治，他醒不过来，本郡主就让你们为他陪葬！”
祈颜郡主稍显尖锐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房间，跪着的大夫均是浑身一颤，面带菜色。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莫名其妙被城主叫来，还没安稳片刻，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眼见玄衣少年睁开眼睛，跪着施针的医者猛地松了口气，擦去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
这下小命算是保住了。
“连溪！”
祈颜眼见乔连溪睁眼，连忙来到床边，冷眼示意其余人退下。
“我听那些大夫说，你活不成了，我一生气，才会那么说...连溪，连溪，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眼泪汪汪，焦急问道。
其实连溪的身体她现在比他自己还清楚，早上看到被血渍几乎浸透的薄被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妙。
连溪他...他不只肩膀，现在整个胸部，腹部也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他现在还能苏醒，简直是...奇迹。
她做梦也没想到，乔连溪身体的腐烂，会进展得那么快。
昨天的一天，现在想来，更像是回光返照。
“我——大概今天就要死了吧。”
女鬼几乎瞬息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大抵是今天身体的溃烂又加重了。
不过今天说什么，她也要把纽扣骗到手，她感觉，她似乎留在这个躯体的时间不多了。
“别胡说！你怎么可能会死！”
紫裙少女一下子哭出声来，“连溪！”
“别哭了，身上...太，太疼了，就像是被很多人狠狠碾过一样，我想，腐烂已经蔓延到胸腹部了吧？”
“听怪医说，胸腹部承载着人的重要脏器，一旦腐烂，真的是无力回天了...也好，终于，可以结束这苟延残喘的生命了。”
“祈颜，你说...我这种死法是否太随便了些？如果上天重新给我一次生命，我必然好好活着，但现在...疼痛似乎成为压垮我的最后一棵稻草。”
玄衣少年躺在床上，嘴唇苍白，脸也白得可怕，而他笑着说出口的话，则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祈颜心上。
望着乔连溪，他的话让她莫名想到，前世死得有些滑稽的自己。
但乔连溪的死亡，和滑稽沾不上一点边，只能说——惨烈。
前世的自己，被人群困住的那刻，也多么希望，能有什么来拯救自己......
连溪他，一直以来说得淡然，但又何尝不是呢？
“别死......”
祈颜喃喃自语，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女鬼忍着疼痛，将祈颜郡主的样子看在眼里。
“祈颜，我真的很庆幸，能说服哥哥，放过你，也许在我死后，你就是我生命的延续。”
“你看你，青春靓丽、无灾无难、是炽夏唯一的郡主，没有人能威胁到你，有父母的疼爱，可以活得更加开心......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有健康的身体，但更多的——”
说到这里，玄衣少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一咳，嘴角就有大片血迹晕染开来，看起来尤其触目惊心。
“别说了...别说了，连溪，求求你，别说了......”
祈颜连忙擦掉眼泪，拿帕子帮他擦拭着嘴角，可是吐出的血液像是源源不断的，帕子被浸湿了，血还在顺着嘴角流着。
她丢掉帕子，无措地拿手去擦，直到双手沾满血迹，而乔连溪的枕下，已经是洇湿了一片。
但乔连溪却像没听到她说的话般，自顾自说着，只是声音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无力。
“但更多的...咳咳...我非常开心救下了你，能看到另一个生命...延续下来，没有什么...比这...咳...更值得高兴的了。”
听到这里，祈颜已经是趴在床边，泣不成声。
她现在觉得袖口的纽扣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连溪都可以把自己看做是他生命的延续，为什么，自己不能为救命恩人，做些什么呢？
祈颜啊祈颜，连溪已经快不行了，你还在等到什么时候！
她沾染了鲜血的手，已经摸上了那枚纽扣。
“祈颜...祈颜...我知道，你很喜欢你的...笨蛋哥哥，如果，如果你们是真的互相喜欢的话，我死之前...会...会让哥哥把他留下来，他会像保护我们一样...保护你，陪伴...你。”
“其实，我早就想...咳咳...这么做了，但我未死，哥哥肯定会不同意，我死了...一切...一切都不同了——”
弥留时刻，面前躺着着少年依旧在为他人着想着，祈颜此刻却是已经记不得前世，记不得笨蛋哥哥，她只觉得面前的人已经善良到了愚蠢的地步。
明明自己都快死了，还那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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