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条条小巷子，苏盏在裘青云的“搀扶”下，走到了琚系舟的住处，两人都在台阶前停下脚步。
于是琚系舟回过身时，看到的就是两对灼灼目光，视线里都充满了期待。
琚系舟脚步一顿，终于还是说道：“进来吧。”
于是苏盏和裘青云都高高兴兴地上了台阶，迈过门槛，进了琚系舟的院子。
大门吱吱呀呀地合上，苏盏和裘青云都打量着这处院落。
不算大，但也称不上小，入目之处，被收拾得无比妥当，也再找不出其他人。
如果整个房子只有琚系舟一个人的话，那这处院落可以说得上很宽敞了，房间的数量有四五个。
裘青云并不知道她身边这个人也是第一次来这，还以为苏盏和琚系舟关系匪浅，恭恭敬敬地道：“这位公子，请问如何称呼？”
方才在路上她一句话都不敢说，怕问多了惹人烦，如今终于进来了，才有了点底气。
来都来了，总不能再赶她出去吧。
苏盏眨了眨眼睛，话虽然是回的裘青云，但眼神却是看向琚系舟，“不，不知……”
裘青云愣住了。
这小公子虽然穿得单薄些，但却给人贵气的感觉。
可这开口，怎么觉着……
琚系舟把小推车放好，闻言并未有什么反应，开始收拾推车上的物品。
仿佛两个人来了他家了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裘青云看看苏盏，又看看琚系舟，实在是猜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怕自己再问下去，事情越来越难搞，于是只能干巴巴地说道：“那，那我就称您为小公子吧。”
小公子“唔”了一声，甜甜地应了一声“好。”
苏盏想演失忆的傻子，但在外人看来，并不像傻子，倒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公子，纯粹简单。
裘青云的目标在于琚系舟，见他在洗刷推车和工具，立马就要上去帮忙。
“琚公子，我来帮您吧……”
琚系舟看了他一眼，那双清冷出尘的眼睛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淡淡提醒她：“如果你来找我是要做这些事情，那便可以离开了，我不收帮手。”
裘青云的反应很快，领悟到了他话语中的意思，呼吸加重，但抑制住了自己的激动，“琚公子，您先忙，我把我要请教您的问题再梳理一遍。”
说罢，裘青云就找了一处地方，专心地看起自己带来的书册来。
两个人都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就剩下苏盏一个人无事可做。
他默默地挪到琚系舟的身边，看着他清洗推车。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一手握着水瓢，一手拿着抹布，边洗边浇，水花在推车的台子上溅开，而他的手在浸湿之后，看起来更加好看了。
苏盏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琚系舟的手看，直到对上他的视线。
少年看起来很乖，安静的时候，就像池子里开着的小睡莲，在太阳下静静地晒着太阳。
“哥哥。”
少年突然开口，琚系舟握着水瓢的手一抖，洒落的水便偏移了点方向，在地上散开。
原本沉浸在温习中，不知天地为何物的裘青云，突然间接收到了关键词，猛地抬头看向他们。
那个小公子叫琚公子“哥哥”？
什么哥哥？
如果说这世上能有什么东西比学习还有趣的话，大抵就是听些别人的八卦了，裘青云亦不能免俗。
对于少年叫自己的那一声哥哥，琚系舟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苏盏。
这是在等他的下文的意思。
苏盏努力扮演着一个小废物，说道：“饿了。”
很好，看起来应该很像一个蹭吃蹭喝的小乞丐。
裘青云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因为她的母亲在生出她之后就被赶出了婆家。
婆家人骂她和母亲是赔钱货，觉得第一个孩子生的就是女儿，晦气得很，一纸休书就把她们赶出了家门。
裘青云的母亲叫裘可人，“可人”之名，不以她自己为主体，而成为了被世俗评判的客体。
裘可人给自己的女儿取名为“青云”，便是希望她能够青云直上，逆天改命。
母女俩相依为命，只求活路，但却惹得无数闲话。
似乎她们不应该自食其力，似乎只要缺失了丈夫的角色，裘可人和裘青云在世俗的眼中，便是有罪的。
裘青云看了许多书，尚未悟透尘世的所有问题，但她已经浅浅看出，清风镇简朴的外表下，还铺着一层蒙昧的阴影，这层阴影笼罩着她们，让裘青云想铲除它。
母亲一直教诲她，只有自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有机会，便一定要争取。
裘青云盯上琚系舟已经很久了，这位两年前来到清风镇的异乡人，没有家人，没有家仆，明明浑身气质出尘，却卖着烤红薯。
一次偶然中，他指点过的秀才竟中了解元，一时之间，镇中的书生都蜂拥而至，想让琚系舟指点一二。
琚系舟拒之门外，而被指点过的那个解元，入京赶考，尽管会试落第，未中进士，却也是光宗耀祖，被上面的知府请去做了师爷，可谓得道升天，风头无两。
后来那解元来找琚系舟，想请他一同做知府的幕僚，他同样被拒之门外。
那时，琚系舟的规矩就已经立下了，不收徒弟，不做幕僚，只卖红薯，红薯卖完，任人再怎么求他，也不会帮人看题了。
曾有富家公子花了钱，请了几十号人，抢着买琚系舟的红薯，被琚系舟一个冷眼全瞪走了——
怪也怪也，明明琚系舟也算得上无权无势，可偏偏他们也不敢来硬的，总觉得这人惹不得。
求不动，惹不得，那便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琚系舟出摊了。
蹲到了算运气，没蹲到也不敢去琚系舟的门前杵着。
——先前有人这样做，琚公子便把那人当空气，说什么也不理人了。
因此，裘青云这次，称得上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可似乎也被她发现了意外的收获。
裘青云没有弟弟妹妹，但看到苏盏，却也生出了“要是有弟弟妹妹，似乎也很不错”的想法，只因少年看着实在是太乖了。
她此时还不知道，苏盏比她大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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