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划要害竟为空。
飘摇在原地的,只有一豆碧色的光焰。
焰光之中摇晃着阎罗宝殿的光影,秦广王端坐大椅,冷淡地看着此方,像是他从未降临!
罗刹明月净生不出杀向幽冥的心思,只是后脊生凉地低头自视——
她所栖生的这一枚花种,这段名为小怜的人生……不知何时,竟已是绿油油的一片。
身如翡翠,森然见怖。外毒内瘴,咒邪相侵。
罗刹明月净清醒地认识到——此身无救,而她甚至不能再对尹观造成什么伤害。
咒毒猛烈,一至于斯!
在凋谢的最后,罗刹明月净抬眸而笑:“我且认了这花谢一枝,但你多少叫我带走几分春意!”
绿油油的她抬指遥点——
已经退到外间的苟敬,身上忽然被色彩铺满!
他像是穿上了一件花哨的衣衫,身上像是栖满了花蝴蝶。
罗刹明月净满意地看到,尹观在阎罗殿中勃然大怒,戟指此方——
“罗刹贱婢!你敢断我手足!”
但叫她遗憾的是,尹观怒而不起,骂而不动。口号喊得震天响,一点实质性的动作都没有。令她“沾染”的设计落空,不能“淆色”于咒祖。
堂堂计都奉香使,神临境的苟敬,就在罗刹明月净的注视中,被色彩淹没。
也算收回了一点利息,弥补了三分恶心……罗刹明月净心中正这么想。便见那倒地的苟敬,忽然天灵洞开,从中飞出一缕烟气,于空中遽展,化为一尊面目儒雅的男子。
虽为鬼身,却照于白日。
一身的正气,满眼的光明。
他哪里是神临境的鬼修?分明是洞真层次的鬼!
此尊随手扯来一名妓女,化作鬼衣披身,又复显为苟敬模样。跌跌撞撞跑出楼外,高声呼救:“鹰扬铁卫何在?我早已投靠你家大人,暗中为他调查罗刹明月净。今日贼妇已至!”
他脸上浴血,披发提剑,端的是忠肝义胆:“我已冒死将她缠住,速速报予朝廷,调高手前来!”
“好!好!好!”罗刹明月净竟然有三分释然!
“被堂堂秦广王注视,又让这样险恶的角色匿进楼中,合该我有今日之劫。我谋天下,天下亦谋我——这一段人生结束得不冤!”
她视天下之国为道途的资粮,而她自己的基业,又被苟敬这样的鬼东西觊觎着。人心诡谲,果然报应不爽。
一切丰富的过往,都是多彩的资粮。
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下一刻,她绿油油的脖颈猛地被攥紧!
此身已死,她却被一种牵拽诸识的力量,攥得圆睁了眼睛。
她看到刚才还端坐阎罗殿里的尹观,又已欺身在近前。她的诸念诸识都被攥紧,尹观掐着她绿油油的脖子,如同掐住一支青苗……把她簪在了墙上!
“我都已经走到你面前来,难道只是为了掐断你一段人生?”
这张清俊的面容,已然侵入她的视野,黑色的长发,在碧色焰光中张舞。他的声音却渐冷:“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今天才下的毒?”
轰隆隆隆!
仿佛天雷震响,钩织过往种种疑虑之处,接连炸在罗刹明月净的脑海中。
毒如河底沙,又如水中垢,浮上来的这一刻,也牵动了过往。
在这一刻,她才能意识到,一直隐有所感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那些养在真阳鼎里……被她一夜清空的寿功!
彼时她选择与三分香气楼切割,果断带走所有积累。万不曾想到,那时就已经被针对了。
尹观的落子竟然如此之早,如此之前。
当年姜望在抱雪峰上等她来。
那时这咒毒就该起作用。
但那时候她避退了,忍让了。
等到了今天魁于绝巅,又剑掀超脱的姜望,她已经不敢再正面迎锋。也等到她体内的咒毒,茁壮成长,终于入侵她全部的过往,所有的人生!
今天苟敬步步为营的毒蚀,仍然只是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幌子。
真正致命的咒毒,在今日之前就已经发生。毒死小怜这段人生的,不过是一个毒引,而经年累月的咒邪,要腐蚀的是罗刹明月净的过去!
……
……
角芜山,世自在王佛庙。
大楚国师梵师觉,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正在吃馒头。
他很饿。
极乐世界的战斗结束后,他一直在吃。
大楚皇帝熊咨度亲自给他送馒头来——馒头是请虞国公屈晋夔亲自蒸的,一共三百笼,是素斋也是灵斋。
黄粱台现在还在燃着炉火,成堆的灵麦正碾磨成粉。梵师觉可以一直吃,吃到海枯石烂。
“国师啊,你看朕对你怎么样?”熊咨度陪他坐在门槛上,满脸堆笑地问。
梵师觉忙着啃馒头,用点头表示肯定。
“那你说说——”熊咨度勾住他的肩膀:“是朕对你好,还是你的小师弟对你好?”
梵师觉哼哼唧唧的没有说话。
熊咨度又问:“你跟谁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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