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吉儿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温璇带来高句丽的年糕。
几个孩子围着杨子灿,叽叽喳喳说着话。
“父亲,辰安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次女杨佩凤问。
杨辰安作为嫡长子,留在洛阳,但今日被皇帝召进宫陪宴了。
“晚些就回来。”
杨子灿摸摸她的头。
“想哥哥了?”
“想!”
杨佩凤点头:
“也想娘,想李贤姨娘,想辰俊哥哥……”
杨子灿心中微软。
他何尝不想?
只是有些路,必须走;有些分离,必须承受。
“等爹爹忙完手头的要紧事情,父亲带你们去粟末地。”
他承诺。
“真的?”
孩子们眼睛亮了。
“真的。”
正说着,胡图鲁来报。
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高福,捧着个食盒:
“陛下赐魏王‘守岁宴’一席,说是……家宴。”
食盒打开,是几样精致的菜肴,还有一壶酒。
“陛下还说,”高福压低声音,“多谢魏王这些年的教导。陛下……长大了。”
杨子灿怔了怔,忽然笑了。
笑容里,有欣慰,有释然,也有淡淡的怅惘。
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终于要自己飞了。
“替我谢陛下。”
他说:
“告诉陛下,飞得高时,别忘了看看脚下的土地。”
高福似懂非懂,还是应下了。
送走高福,杨子灿走到院中。
夜空中,繁星点点,洛阳城的万家灯火如银河倾泻。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是宏福寺的除夕钟,一百零八响,祈愿天下太平。
“又是一年啊。”
他轻声叹息。
身后,温璇为他披上大氅:
“夫君在想什么?”
“想这天下,想这江山,想……未来。”
杨子灿握住她的手:
“璇儿,你说我做的这些,对吗?”
温璇靠在他肩上:
“夫君做的事,妾身不懂。但妾身知道,夫君心里装的是百姓,是苍生。
只要初心不改,对错……自有后人评说。”
是啊,自有后人评说。
杨子灿望着星空,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迷茫与惶恐。
那时候的他,只想活下去,只想保护好身边的人。
不知不觉,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脚下的路越走越远。
但他不后悔。
这条路,他选对了。
“夫君看!”
杨吉儿忽然指着天空。
一道流星划过夜幕,拖出长长的光尾,消失在东南方向。
“是吉兆呢。”
温璇轻声道。
杨子灿笑了笑,没说话。
他心里清楚,那不是吉兆,是玄奘船队上灰影暗手发出的次第信号火箭。
按照约定,抵达倭国安全后,会在除夕夜发射一枚特制的“烟花”。
船队到了。
那么,李秀宁,你也到了吗?
他望着东南方,心中默默道:
“秀宁,等我。等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就去接你和孩子。”
“我们一家……终会团聚。”
夜空下,洛阳城的灯火渐次熄灭,百姓们进入梦乡。
而千里之外的海上,三艘大隋使船正缓缓驶入难波津。
新的篇章,即将开启。
二
洛阳,正月朔。
永安五年的正月初一,天还没亮透。
昨夜守岁的烟火气还没散尽,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硝烟味,混合着积雪的清新。
洛阳城从沉睡中缓缓醒来,各坊的坊门吱呀呀打开,更夫敲完最后一趟梆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补觉。
按照惯例,正月初一要大朝贺。
五品以上官员,各国使节,宗室勋贵,都要入宫向皇帝拜年,领“岁赐”,参加宫宴。
可今年,宫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辰时初刻,乾元殿前广场。
文武百官按品级列队,穿着崭新的朝服,在寒风里冻得脸色发青,却没人敢抱怨。
所有人都竖着耳朵,等着宫门开启的钟声。
“铛——铛——铛——”
钟鸣九响,宫门缓缓打开。
司礼太监高唱:
“百官入朝——”
队伍缓缓移动。
走过应天门,过永泰门,至乾元殿前丹陛下,再次列队。
杨侑今日穿着最隆重的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通天冠,端坐御座。
珠帘后,萧太后的身影依旧在,但帘子比往日厚了些,看不清面容。
“兴——”
司礼太监拖长声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拜贺声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平身。”
杨侑的声音透过冕旒传来,带着少年人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却多了几分沉稳。
接下来是繁琐的礼仪。
宗室王公、文武百官、各国使节依次上前贺拜,献上贺表、贡礼。
杨侑一一赐酒,说些“卿等辛劳”“共保太平”的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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