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明曦和许望之“夫妻恩爱”地共赏河灯时，不远处的街道旁忽然停下了几辆装饰极其华丽的马车，车身镶嵌着珠玉，在灯下熠熠生辉，周围有佩刀的护卫肃立。
其中一辆最奢华马车车帘，骤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一角。
一张英俊且锋芒毕露的脸探了出来，看向不远处赏灯的人。
那女子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并非宫中华服，却比这满城灯火更灼亮了他的眼。
身姿清丽得如同月下初绽的白莲。
许望之发现明曦刚刚在看纸船灯后，就开口买了下来。
他不能让她过上奢侈无度的生活。
但是三文钱的纸船灯还是买得起的。
两人正一起蹲下，小心翼翼地将那盏简陋的纸船灯放入护城河中。
跳跃的烛火映在女子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柔美流畅的线条。
月光与河灯的光晕交织，仿佛在二人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辉。
元君尧的呼吸在那一瞬几乎停滞。
他见过她无数种模样，少女时期初绽的明媚，宫宴上华服盛装，惊艳四座的明艳……
那些记忆如同烙印刻在他心底。
但眼前这一幕，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种恬淡，市井烟火的温柔。
她看着那小小的纸船灯随波逐流，眼波流转，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万千烛火，仿佛盛满了星河。
她身边那个碍眼的男人，正低声和她说着什么。
明曦侧耳倾听，唇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许，笑容带着点少女般的娇憨。
仿佛一把淬了蜜的利刃，狠狠刺痛了元君尧的眼。
元君尧握着车帘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华贵的锦缎捏碎。
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她本该在他身边！
她本该穿着最好的华服，站在最高的琼楼玉宇之上，独享他的宠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着粗布荆钗，在这市井之中，对着一个微末小吏展露笑颜！对着那几文钱一盏的破纸灯笑得如此满足！
元君尧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看着她起身，与许望之并肩而立，看着他们自然而然地靠近，衣袖相触。
画面和谐得刺眼。
元君尧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胸口涌起一股近乎窒息的闷痛和滔天的怒火。
“曦儿……”一声低沉沙哑，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呼唤，裹挟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执念，从他紧抿的唇齿间逸出。
随即，掀着车帘的手猛地放下，隔绝了外界的光影。
元君尧冰冷的声音响起：“来人！”
很快，一个灰衣小厮，悄无声息地挤开人群，径直走到明曦面前，微微躬身道：“这位姑娘，我家主人有请，请您移步一叙。”
小厮的目光看似恭敬，实则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思，甚至没有多看旁边的许望之一眼。
姑娘？
许望之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旁边的明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目光依旧黏在那些三文钱的纸船灯上，随口对摊主道：“老板，再给我来一盏。”
小厮显然没料到会被如此无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恼怒，提高了音量：“姑娘！我家主人请你，是你的……”
“哦？你家主人？”明曦终于转过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真切的疑惑，“你家主人请我，我就得去？他是皇帝吗？”
小厮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总不能当街喊出“我家主人就是当今陛下”吧？
明曦接过摊主递来的简陋纸船灯，旁边许望之立刻付了钱，明曦又把纸船灯递给许望之：“相公，帮我拿着。”
随后，明曦才慢悠悠地看向那小厮：“还请告诉你家主人，民妇不是菇凉，民妇已经嫁作他人之妇了，请你家主人自重。”
“你！”小厮气结。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
几十个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忽然硬生生撞开密集的人群，朝着明曦和许望之的地方冲了过来。
“小心！”许望之下意识想把明曦护在身后。
但混乱来得太快。
那些壮汉冲到近前，并不伤人，只是粗暴地将许望之和明曦之间的人群隔开冲散了，许望之被一股大力推搡着，身不由己地往旁边踉跄了好几步，瞬间就和明曦隔开了七八个人的距离！
“曦儿！”许望之焦急地呼喊，试图挤回来，但混乱的人群像一堵墙。
明曦站在原地，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下一秒，一道穿着月白色锦袍，披着银狐裘的身影，如同自带清场光环一般，闲庭信步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来到了明曦面前。
来人正是元君尧。
元君尧面容俊美得近乎锋利，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尊贵与压迫感。
即使身着常服，那份久居上位的帝王威仪也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元君尧停在明曦面前，距离不远不近。
元君尧开口道：“曦儿，今天这上元灯火，不及你当年为我燃起的宫灯万分之一明艳。”
当年，也是上元节。
元君尧还不是皇帝的时候，差人送了展宫灯出来，结果那宫灯却在半路上就灭了，元君尧觉得寓意不好，就要责罚送宫灯的人。
她却笑了笑道再点起来就好了。
元君尧：“宫灯可以再点，你我二人为何不能重新来过？”
明曦面无表情地叹气：“陛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真的这么喜欢原主，早干嘛去了。
等到对方嫁了人才觉得后悔吐血，完全就是自己作的。
“明氏，你放肆！”元君尧眼神微变，骤然厉声道。
到底做了几年皇帝，元君尧此刻声音不高，却带着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的森然怒意。
元君尧面色微沉，微微冷笑了一下，如果眼前的人，不是他心尖上那个苦求而不得的人，他早就让她跟她的九族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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