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雾气中，有些黑影摸了进来。
越过坑坑洼洼的地面、越过那些守卫的兵士，悄悄地摸进了关押质子们的地方。
每条黑影的手上，还都拎了一个大水囊。
他们一进去，就开始挨个儿地、给质子们的脸上撩水。
因为这儿居住的都是小渔民，所以江岸边，就停泊着许多的小篷船、或小舢板。
此时，东南风带动的雾气，不仅让渔村里的人睡着了、就连睡在船上的人，也睡得更香了。
四周安静得诡异。
只有江水哗啦啦的声音。
还有“咄、咄、咄”的、不知道在砍什么、像啄木鸟啄木时发出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江水的下游，隆州境内。
一些负责在江岸边巡防的兵士们，忽然发现了江面上有异动。
好似有无数的黑点飘了下来。
这时天空中的那半个月亮、也不知道藏去了哪里。
兵士们只能完全依靠着手中的火把照明。
“哎？那上面飘下来的都是些啥啊？”兵士们就议论了起来。
“别是跟上次一样、又有大部队的船只、冲击禁江令了吧？”
“嘘，瞎说什么呢？现在又没禁江，他们冲的什么卡？”
“我说你们就别瞎聊了，仔细盯着点那些是啥？”
于是，人人就盯着。
他们个个儿地都是骑在马背上的，平时也只在江岸边来回巡逻。
江里没有巡逻的船只。
以前有的，上次卡子都被冲击过后，现在就没有了。
上头也说了，让他们别去巡江了。否则再遇到不知死活的贱民们、再把他们宰了拿来泄愤，就不好了。
上次巡江的人，就死了不少。那些贱民们跟疯了一样。
现在再巡江，那些贱民们就还会以为：又要禁江了。
恐怕就又会组织船只冲卡、还会骂府衙了。
算了吧，这会儿是稳定民心最重要。上峰是这么说的。
所以，现在谁都不往江面上巡了，江面上的事情，也不太管了，任由那些船只来去。
只是这会儿，江面上飘下来的小黑点实在是有些多了。
这黑灯瞎火的，还是半夜，哪怕最早出江打鱼的渔民、都没有出动这么早的。
他们就想看看。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
一艘艘的舢板、一条条的篷船。三三两两、或成群的，就飘了下来。
没有人掌舵，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全是空船，就这样顺流飘了过来。
巡逻的兵士们诧异了。
“哎？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全是空船啊？”
“这是上游又出了什么事了吗？”
“是不是利州那边的渔村出事了啊？这看着可全是渔民们的小船啊。你说，咱们要不要问问那边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什么问啊？咱们这边还有巡岸的，他们那边可没有。上次‘水匪’们，闹的事儿太大了，居然想攻打新县县城。利州的人，都憋着一股子火呢。谁还敢去巡岸？”
“哎，头儿，你说咱们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些船给拦下来？”
为首的那人听着他们的议论，脑子里，瞬间有八百个主意闪过。
闪完就出声低喝道：“管什么管？这肯定是利州那边又在干什么好活儿了。走走走，咱们绕道。”
“哎头儿，真不管啊？再让这些船飘下去，就飘进咱隆州的地界儿了。天亮了会被人给看到的。”
“这利州的胆子也太大了吧，风头还没过去呢，就又在半夜清人，还清了这么多……”有人小声道。
另有人也嘀咕：“这可真是给咱们添堵啊。他们半夜清理那些冲卡的渔民，也不用把空船放下来吧？”
“呸，这糟心的利州，管杀不管埋，留下这些麻烦给咱们。”
那头儿听了，又想了想，就赶紧道：“下马，找长竿来。再通知其他巡岸的弟兄们起来。咱们把这些小船，全推往绵州去。”
他受到了手下的提醒。
真要完全不管的话，他们隆州那边地势较平缓，还有个大拐角。
江水流到那儿去的时候，这些小船必然就会缓缓地、被漾到岸边。
那样的话，会引起贱民们的注意、还有议论。人人就会想知道利州发生了什么。
那利州那边干的活儿、就会瞒不住了。隆州这边、没准也会激起民愤。
看来，这就是利州故意给放下来的，就是想着拖隆州下水、让大家有祸一起扛是吧？
想得美！
头儿恨恨地咬牙，让手下的人赶紧行动起来。
这条江水，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会有一个岔道，那条岔道里的水，会流向绵州。
头儿果断决定：将这些空船，全部给拨转个方向，全部让它们流入绵州去。
于是，专门负责巡岸的一千兵士们、全被喊了起来。
以前负责巡江的船只，最近这段时间都暂时停泊在岸边。
这会子，他们有的重新划上那些船、有的就在岸边，个个儿手里拎着长长的竹竿，守在那个岔道口。
见到一艘空船，就帮忙拨转一下；见一艘、拨一下。有靠在岸边不动了的空船，他们还会帮忙去拨拉一下，或者推一下。
就这样，一艘又一艘的空船进入了江水的岔道。
但在这其中，有艘船却不是空的。
船舱里还直挺挺地躺着个人。
有个兵士就好奇地道：“看，怎么还有个人呢？要叫醒他不？”
“叫什么叫？你看清楚喽，那分明就是个死人吧？”另一兵士说着，就赶紧拽回了这人探出的脑袋。
还有个兵士也看到了，就道：“利州这活儿干得可真糙，尸体都给放下来了。”
旁边的兵士就回道：“恐怕尸体不止这一个。你没发现这些船都挺重的吗？恐怕船舱底下全都是。这个尸体是因为个子太长了才放到上面的吧？”
“不对劲啊，这么大的个子，不像渔民啊？要不要捞过来看看？”
“嗐，管它的呢。都闭嘴干活。大半夜地遇尸体还不嫌秽气是怎么着？甭理是船还是尸，尽快让它们离开咱们的地界儿才是。”
“就是，要麻烦也让绵州麻烦去，你操个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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