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爹爹！”
“救救我——”
温和猛地坐起来，睁开眼睛，只看到了计无双担忧的脸，他急切地往四周看去，没有了，谁也没有了，温和的心沉了下去。
“良儿。”
出口的声音无比暗哑，无比紧绷。
听起来好陌生。
计无双的心也沉了下去。
“温良失踪了。”
“我们现在已经撤离了。”
计无双的眼里是深深的阴霾。
他们失算了，忘记了这里不是他们习惯的北方，而是南方，河道异常多的地方。
北方常年雨水少，河道干涸的情况不少见，泛滥的情况却是鲜少，上一次洪灾还是祖辈时发生的事了，造成的影响也不是特别大，只有少数沿河地带受了影响。以至于他们这些人，脑子里几乎没有洪灾的概念。
不过是下了几日雨而已，河道的水明明也还好，并没有漫上来，毕竟也不是雨水多的夏季，他们驻军的地方离河道也远。
他们以为这样很安全。
万万没有想到，半夜睡得正熟的时候，洪水突然就来了，不是因为雨下得太大，从河道慢慢漫上来的，而是从上游汹涌而来的。
猝不及防之下，谁也来不及做什么，就被淹没了。
计无双运气好，惊醒得早，及时抢到了一艘小船，这才保住了他和温和及身边数十亲卫的命。至于温良，他发现温和的时候，温良就已经不见了，不知被冲到了哪里。
这个时候，计无双已经知道了，这洪灾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从一些没有死于洪水，忙着逃命的百姓们口中，计无双知道了，他们这边，水灾固然不少，但那多是发生在春夏季雨水多的时节，如今入了秋，就这几日的雨，根本就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洪灾。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故意蓄水，然后再挖了堤坝泄洪，如此才有可能。
是南盛军做的！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虽然说南盛军还没有见到影子，但可以想见，他们很快就会来了。此计已经成功，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彻底击溃他们的大好时机。
再不撤的话，他们只怕就要落在敌军的手里了。
这么紧急的时候，能救下温和已经是万幸了，一个已经被冲走，找不到踪迹的温良算什么？
计无双哪里顾得上找他，当下就带着温和撤了。
“啪——”
计无双的脸红了。
火辣辣地。
他愕然地抬起头。
计无双知道温和定然是会生气，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温和竟然会为此对他动手。两人相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对着计无双愕然的眼神，温和只吐出了一个字。
“滚！”
温和知道，这不该怪计无双。
可他，却真的怪他。
怪他为何没有救温良。
若换了扈氏，她一定不会这样的，没有找到温良，哪怕是死，她也绝对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这一刻，温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她。
不是因为眷恋，只是因为她是温良的母亲。
温和胸口一阵一阵地绞痛，这种感觉如此陌生，温和抬起手，怔怔地放在了上头，这，就是别人曾经说过的心痛吗？从小到大，有记忆起，他就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他以为，他天生就是这样的，永远也会是这样的，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如同别人一般，体会到这般滋味。
温良，那个孩子。
那个无论他做了什么，总是一脸崇拜仰慕笑着对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
他再也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对着他露出毫无保留的笑容了。
他失去了他。
温和的眼前，一片黑暗。
前所未有的黑暗。
“苗、人、杰！”
温和念着这几个字，发出的声音，如同猛兽在咀嚼着骨头，嘎吱、嘎吱、嘎吱——在无边的黑夜里响起，让人毛骨悚然。
这一役，温和的镇北军可谓损失惨重。
数十万大军，最后零零散散汇聚起来的人，竟然不足五千，不是一般地凄惨，简直是一败涂地。
想温和从起事以来，虽然不能说是一帆风顺，也曾经在秦律的手下，吃过亏，在萧素素的手下，狼狈退走过。可这些挫折也只是挫折而已，还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他一次次度过难关，在得到屠刚手下的青州军人马后，实力甚至更胜之前。
正当志得意满之际，万万不曾想到，转眼之间，一败涂地。
而这一次，他的人马几乎折损殆尽了，十不存一。
其实，也是温和实在倒霉。
虽然洪水突如其来，自然的宏伟力量，也的确不是人力所能挡，但如果换成是明家军，也不会这么惨，甚至，就算不是明家军，只是普通南边的百姓，也不会这么惨。
就像驻军万县的百姓们，虽然也同样遭灾了，但他们的反应就快多了。
锣声一响，他们就知道洪水来了。
虽然说心里也很奇怪，这个季节，就算下了这几天的雨，可前一段时间天气一直很好，河水水位退了不少，如今就算下了几日，按说也不该啊。毕竟也不是春夏季三天两头下雨的时候了，从来没有到了秋季还发洪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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