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偏僻的小县城来了这样一群彪悍的汉兵和让人看不透的汉族刀马客,麻袋里、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不言而谕。
沿街的看客看孔萨嘎玛的眼神十分猥琐,但是以地头蛇的身份看余人又十分倨傲,在猥琐和倨傲两者之间就凸显了一个字,蛮。
何谓蛮,形象、语言、举止行为脱离了常人基本范畴、且对外界事物一无所知者皆被视其为蛮。
唐古拉人和康巴汉子有很大程度上的差距,他们生活在大山,没有土地耕种,没有定居条件,常年以杀野兽牲畜为食,嗜血好杀没教化的生活环境赐予了他们凶顽的习性和粗犷的体格,对于不同种类的动物,哪怕是人,在他们眼里都是食物,这又凸显了一个野字。
野蛮人天生就是无知无惧无畏的,面对这几十匹马和马背上的布匹绸缎和食物时,他们体现出来的就只有跃跃欲试的躁动,至于汉兵手中的刀枪、刀马客腰间匣子有多厉害,他们完全就没有认知、更无从去认知。
孔萨嘎玛知道,再野蛮凶残的猛兽都有审时度势的本能,就像吃人的老虎会选择猎物防备最松懈的时候突然出手一样,马队这一路走来,可以说是招蜂引蝶,尾随而来的虎豹豺狼不知道有多少,而周围绿幽幽的眼睛,又是新添的宿敌无疑。
反观赵子儒儒雅冷峻的面孔和余德清师兄弟比鹰眼还要深邃的瞳孔,孔萨嘎玛预知,文明和野蛮避免不了要较量一番的,这一场博弈迟早要来。
强盗拦路抢劫杀人的血腥忆犹在目,这些人眉目相传的抢杀动机非常明显,只是,凭现今马队的武装实力,别说这些愚人,便是成群结队的马贼来了又能如何?集中起来最好,一锅端了干净利索,省得日后麻烦。
孔萨嘎玛作为康巴地位崇高的贵族,用她高贵的服饰和一口流利的康巴土话与店主和游骑们一通招呼警告后,领着马队径直往县衙走去。
泸定县的知县德吉占堆得知顶头上司的千金返程,急忙列队出迎,入眼不见去时的王府卫队,十分诧异。
孔萨嘎玛一一介绍赵子儒、林铮、莫道是、余德清、龙十三等人给他认识。
双方见过礼,德吉老爷热情献上哈达,领众人进入县衙。
分宾主坐定,衙差送来茶水,孔萨嘎玛才将王府卫队这次出山的遭遇和受到的礼遇帮助简略地说了一个大概。
德吉占堆惊怒之余又对赵子儒和林铮称谢不已,然后一脸悲悯,对着东南鞠躬作揖,叽叽咕咕地祭拜起来。
孔萨嘎玛虽也悲伤,但不能怠慢了自己救命恩人,反劝德吉占堆节哀,并言明所有人都很疲倦了,需要吃饭睡觉。
德吉占堆遂命人杀牛杀羊,大摆宴席。
席间,德吉老爷谈及令人头疼的匪患问题,着重提点康巴地区的马贼头子阿旺吉布,此人自称康巴扎西(康巴地区的英雄),专门抢劫官府税银粮饷和坐地大户以及过往客商,比汉族劫匪更加野蛮嗜血,要赵子儒和林铮多加防范。
赵子儒等自然早已看出了危险信号,但他们自信手中的家伙对付任何劫匪都应该不在话下。进了大山,随处都可以是射击训练场,也随处都有可能成为杀场,能不能彻底清理沿途的匪患是决定这条商业通道能不能畅通的关键所在,至于有多少人不知自量要前来送死,赵子儒无法左右。
现在马队最要紧要做的就是练枪,必须保证第一回合给予劫匪毁灭性的打击,最好是永绝后患。
德吉老爷与上官顿珠多吉交往多年,略通汉语,对于汉族酒桌上的礼节也有些了解,交谈中频频敬酒请菜,竭尽康巴汉子的豪放不羁。
酥油茶、青稞酒、烤得流油的全羊和鲜美滚烫、嚼劲十足的牦牛肉汤锅就着糌粑,对于常年粗茶淡饭的汉人来说无疑是美味佳肴。
大家吃饱喝足,又坐下来商讨进山的路该要怎么走。
到了这里,基本就告别了汉区,前方险山恶水,雪峰巍峨,去康定的路上虽不再翻越大雪山,但沿途极其荒凉,是游牧民较为集中的地方,遇上抢劫的概率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德吉占堆了解到马队押运的现银数量和其它货物的价值时,毫不犹豫地手书官函,遣出县衙快班都头次仁扎西快马去康定府报信,要求顿珠多吉派藏兵前来接应,一边自己又安排人手赶制弓箭,组织护送马队。
做好一系列安排后,所有人就在县衙内打地铺,美美地睡了一觉。
次日一早,赵子儒吩咐林铮及其官兵协助当地官差守护县衙,他自己带领赵家随行三十余人以及孔萨嘎玛去大渡河边练枪打靶。
成都自有了西洋走私枪支以来,龙门龙华堂算是最早拥有西洋火器的江湖势力,没有之一。龙十一龙十三从小玩火统,有了西洋长枪、匣子枪以后可没少糟蹋子弹,射击技术对于他们来说,虽不能指哪儿打哪儿、百发百中,三十丈范围内打固定靶子,命中率十之八九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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