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可没在跟你玩笑！”之前的严肃是随意摆出来的，这会儿则是真的有心想借此机会考验一番，故竟真是像他平时生气时了的样子。
就是一旁齐砚瞧见这样的康伯伯，一时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齐砚闻声，本能朝一旁康大夫看去，心中自然也在思索。
而那边苏韵娇呢，压根不去在乎自己师父到底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她不会去揣摩他心思和脸色，拜师后的第一天就迟到，这的确是她错了，她只会求罚。
所以，苏韵娇曲腰伏地，更是摆足了认错的姿态来。
“是徒儿错了，今日不论师父如何惩罚徒儿，徒儿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全凭师父处置。”她摆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来。
“好。”康大夫话接得也快，丝毫犹豫都没有。
他看向一旁静侍在自己身旁的侍从，吩咐道：“去拿鞭子来，我今日要动用家法。”
侍从有些犹豫，但也只是迟疑了一会儿，就应声退下去办差去了。
今日是苏韵娇第一日上课，邬嬷嬷也跟过来了。原以为会师慈徒孝，一派和睦景象，却没想到，事情发展竟同她想象中不一样，才开课第一日，这师父竟就要动起师门家法来。
虽还不知康氏家族的家法到底是何，但既差人去拿了鞭子，肯定是少不得一顿鞭笞的。
小娘子自出生起，长到这么大，还从未被碰过一根手指。哪怕后来父母双亡，借寄傅家，最多也是受些冷落，或是言语上的奚落，却不曾挨过打骂的。
邬嬷嬷见这康神医动怒是真，立刻也在自家娘子身旁跪下来求情。
“小娘子是第一次拜师，不懂什么规矩，还望神医体谅。”又说，“我也知道，神医既收徒，自有师门家法在，犯了错坏了规矩，自然该受罚，若此次不罚，不足以立威。但，一来，娘子是昨儿喝醉了酒，身上不好受，这才误了时辰。二来，娘子自幼被娇养长大，受不得这些皮肉苦，若神医必须严惩一番以示规矩的话，那就请惩罚奴吧。是奴没尽到照顾好娘子的责任，是奴婢失职了。”
邬嬷嬷一番话说得条理极是清晰，先是点出了自家娘子为何会迟到犯错的原因，提醒康大夫知道，是因为陪他喝酒，这才犯下了今日这个所谓的“错”的。但若他忽视这一点，也行，自家娘子犯错了，她这个贴身侍奉的奴婢自然逃脱不了责任，若要罚，也是该罚她。
但康神医却并不顺着邬嬷嬷的思路去说，他只道：“你挨不挨罚，那是她的事，我罚不罚她，却是我的事，两者不可混为一谈。你侍奉主子不周，和我的徒儿不守师门规矩，这是两码事。”
若细论起来，确是两回事，所以邬嬷嬷一时也被堵得从何说起。
但为小主，她却是不得不再继续争取下去的。
“可是……”
“嬷嬷别说了。”苏韵娇打断了她，一脸的诚恳，“既拜了师父为师，就该守他的规矩。不论原因为何，今日之事就是我的错，我不想逃避这个罚。今日受了教训，后面我牢牢记住这个教训，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邬嬷嬷见娘子心意已决，细想想，也深觉她所言有理，于是就没再求情。
正好这会儿，侍从已经取了鞭子过来。
方才师徒主仆几个言语间较量时，齐砚一直有静立一旁察言观色。他同康神医是一样的想法，也有心想看看苏韵娇的态度和反应，想看看她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就是心甘情愿挨罚。
这会儿见她们主仆二人都不再争取，且侍从也已经取了鞭子来，齐砚这才开口：“若要罚的话，砚也该一并受罚。娘子原可以早些过来，是我自作主张，留了她吃了朝食，这才迟了这么久。”
康大夫却说：“一顿早饭的功夫，没有多少时间。就算你不留她，她也仍是迟到。何况，你留她吃饭是为她好，你又何错之有？”
齐砚说：“若砚不留她，她早个一盏茶的功夫来，当时的时辰和情况同现在全然不一样，伯伯当时的心情自然也同现在的不一样。或许，也就不会计较这些，她能因此而逃过一劫。正因是砚留了她，这才改变了一切，故砚自然有责任。”
时间变了，当时的时间和现在的时间，人的心情和想法自然就不同。所以，齐砚所言自有其道理在。
康神医原也不是真想惩罚苏韵娇的，这会儿见齐砚横插一杆子打进来，他自然也就顺势说：“那这是你们夫妻间的事，我便不管了。总之今日老夫真的动了怒，必须要罚一个。至于罚谁，你们小夫妇二人就自行去商量。”
对此苏韵娇当仁不让，甚至态度比方才的更加坚定，情绪也更为激动些。
“当然是罚我。”她严肃着张小脸，极是认真，“我自己的错，为何要别人代罚。我虽是女子，可阿爹阿娘也从小就教我要敢作敢当，我才不要躲在旁人身后去。”
康神医道：“但你细皮嫩肉的，我这几鞭子下去，你未必受得了。既然你相公愿意代你受罚，你服个软，或撒个娇，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苏韵娇闻言却反过来说教了康神医一番，她义正言辞道：“师父您是晓得他的身子的，明知他受不得这样的罚，却为何还要我们做出选择来？我都说了我自己犯的错，心甘情愿受罚，您又为何非要这样。本来您罚我一顿这事就很快过去了，我们该上课上课，该学艺学艺，闹上这好一通，时间都不知耽误了多少。原就是为着时间才要罚的，这会儿又耽误了这好会儿功夫……师父您少教了徒儿医术，还闹得彼此都不愉快，何苦来着？”
康大夫：“……”
齐砚是早看出了康大夫的真正意图的，早在他说叫他们夫妻商量着罚谁时，齐砚就知道他老人家此番必然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真的动怒。
他老人家原是想借此立些威严的，却反而被新徒说教一番，齐砚此番竟也抱着瞧戏的态度，想看他到底能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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