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它眼中的泪光，感受着它强劲的脉搏渐渐归于沉寂，我不禁在想…如果接下来我们要开始吃人了，那为什么不在现在先杀了我呢？它只是个天生追寻自由的美丽生灵，我才是那个污秽不堪满身罪孽的混蛋…”他摊手叹道：
“杀了马，粮食依旧不够，我们在那条山沟里缩了两个月，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饿红了眼的人给挖没了。甚至于包围我们的敌军都被我们抢了个一干二净…他们也没饭吃。”
因饥饿而发狂的人围着因饥饿而发狂的人，这已经不是战争的一环了，根本就是阿鼻地狱在美妙人间的试点展览。
“我作为行动队中最重要的战力之一，自然享受到了队伍内的特殊关照。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每天都有一个窝头，一条肉干的额外配给。”他伸出双指比了个十厘米左右的长度。
想来在那种条件下，就算是专供主战力的补给也不会有多夸张的分量。
“但我没吃，我觉得自己是个英雄，理当帮助渴望被拯救的人们，哪怕代价是燃尽自己。”他用胳膊撑着膝盖幽幽望向深紫夜空：
“有对孤儿寡母，都是黑头发，皮肤也不白。叛军要杀他们的理由竟然是她们的眼睛在强光照射下会显出微弱荧绿…他妈了个巴子的。”
他将自己的配给分给了那对母子。
而那孩子，便是后来的暗银蛇蝎撒马利亚。不得不说雨落叛军的人种审查还是蛮细致的，藏得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都能让他们给翻出来。
然而基因血统这事谁又能说得清楚？不同人种之间早就开启了长达万年的混乱杂交，什么是纯血？抛开族裔与文化只谈种族本身，什么样的人才是既纯粹又高贵的？
一是心中的自我满足感作祟，二是他的倔脾气上涌…敌人要她们死，我偏要她们活。年轻时的杨守心想要的并不是胜利，而是羞辱。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贵族。
至少曾经是。
“后来敌军刻意在包围圈中敞开了一道口子，我们当然知道这是计，但再耗下去我们恐怕真的就要开始割屁股分着吃了。”杨守心抻着肩膀扭了扭脖子疲惫说道：
“哪怕前方是天罗地网，我们也有信心能够突围出去，代价则是突围组一定会死伤惨重。但两军交战嘛，哪有不死人的？我们去雨落州之前就已经写好遗书了。”
结果是，三十五人的突围小组死了十六个，包括那位率领第三行动队的天才军官。而传奇的主人公杨守心当然是活下来的那个，甚至还是接管指挥权大放异彩的那个。
“世人所不知的是，本来该是我死在那里的…不是战后创伤或者愧疚作祟，那支射向队长的冷箭原本瞄准的是我。”杨守心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气机锁定，进退无用。那人是个顶级高手，我几年之后修行小成顶到了重梦的门槛，为了拿下他都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他替您挡下了那一箭？”
立在原地安安静静听老头讲故事的魏韶颜终于有了点反应，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我听得都快睡着了，她反倒越来越起劲了。
“真是那样反倒好了，不过是杀人偿命，恩怨轮回而已。”杨守心苦笑摇头：
“那天我实在是太饿了，饿得眼前一黑，竟然在突围激战正中被脚边的小石头绊了一跤…冷箭擦着我的头皮飞过。我知道此箭一出定会有一条性命陨落，但很可惜…死的不是我。”
是意外？还是命中注定？
没人能解释得清楚，行动队长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中箭便已然死去，走得干脆利落。
而怒号洒泪激出底力也一如传说所述，化身降世天神带着一众军士甲乙丙丁在叛军丛中逛了个九进十三出，杀完一出又一出，酒葫芦都成了血葫芦…更别提他本人了。
这就叫完美结局，配角天生就是用来给主角献祭铺路的，这就叫戏剧性。
“这不是您的错。”魏韶颜遗憾摇头：“我无权评论这些，但您不该为此责备自己。”
“我没有，这算啥事？杀俩人喝壶酒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杨守心故作洒脱地挥了挥手：
“精彩的还在后头呢，我们成功撤到了海岸线附近的运输基地。我停机了，补给团的人手又暂时组织不起反攻力量…当我再回到那座令人怀念的小山包时，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魏韶颜浅吸一口寒气。
“部分难民…只有很小一部分难民被后续突围的队伍顺着河沟送到了战区外围，其他人最后怎么样了？我想都不敢想。”沉默片刻，杨守心像是试图搓去血痂一半碾了碾手指：
“我只知道，他们一直相信他会想回来，相信我会回来…你说得没错，这确实不怪我，只是能力不足。再过十年，给我一把破剑一艘小船，我一天就能打完雨落叛乱，再顺道折回天下城宰了赵絮仇和你那天杀的亲爷爷…！”
“我…爷爷？”魏韶颜眼角一颤。
“魏哀没跟你说过他年轻时的事么？呵…四大世家如今的繁荣又是从何而来，你也从没试图去了解过么？”杨守心微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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